甯遙失重的瞬間,他下意識地亂抓着,及時抓到了幾條飄蕩在外面的電線。
徐安彤回過神來後,手腳虛軟攀着欄杆邊緣,往下看,瞧見甯遙還在,心裡猛地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提起一口氣,因為甯遙抓着的那幾條電線看起來并不結實,搖搖晃晃,仿佛随時會斷掉。
“我拉你上來!你、你把手給我!”徐安彤哭着往下伸手,企圖把甯遙拉上來。
甯遙倒比徐安彤還冷靜,說:“你拉不了我。你去找人過來,我還能堅持一會兒。”
徐安彤抹了抹眼淚,用力點頭,說:“你等我!我很快就能回來!”
“如果我死了,不關你的事!我本來就想死!”甯遙忽然大聲說道。
徐安彤從對方的眼睛裡,看不見一點求生欲,隻有無所謂和淡漠。
她慌張哀求道:“不,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求求你!”
“去吧。”
“你答應我!”
“你再不去,我想活着我也活不了了。”
徐安彤沒再說廢話,踉踉跄跄地跑去找人了。
甯遙的目光落在那幾條電線的固定扣上,電線正緩緩地刮過固定扣往下墜,也許很快,粘貼的固定扣就會因為承受不了重量而掉落。
到時候,電線會直直往下墜,他隻好在半空中蕩秋千。
然後不久,某段電線斷掉,他會直直墜下三十四層高的樓。
甯遙仰頭,眼底映着黑沉沉的烏雲,他突然想,這是不是老天在給他的會。
隻要他的手一松,他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他不用再記得那些前世不堪痛苦的事,他不會夜夜失眠或做噩夢,他不會再活得不人不鬼、渾渾噩噩,他不用再去管那兩個小拖油瓶,易缙也不用再看見他,以免壞了他重生的好心情。
抓着電線的手指神經緩緩放松,突然,頭上炸開一聲怒吼:“甯遙!你敢放手試試!”
手指下意識收緊了,甯遙錯愕擡頭,來人目眦欲裂,滿臉憤怒。
易缙恨恨地瞪着他,瞪得眼睛發紅,他幾乎把半個身子往下傾,為了能抓住甯遙的手。
“把手給我!快!”
甯遙安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把手給他。
“甯遙!你他媽把手給我!”易缙咬牙切齒怒道。
大概是因為易缙往下傾的腦袋太低,導緻他有點充血,臉色漲紅,青筋暴漲,面色猙獰。
“甯遙,把手給我!把手給我!”
“我讓你他媽把手給我!!!”
甯遙似乎被他憤恨的眼神惹怒了,死寂的眼底掀起了幾許波瀾。
他努力把手往上伸,生氣喊道:“知道了!”
易缙握住他的手,用力把他往上拉,嘴裡罵道:“你知道個屁!”
“我……”甯遙正想怼回去,視線忽地在易缙的手臂上頓了頓,“易缙你的手臂被鐵片刮到了!”
鑲嵌在牆上的鐵片應該是某個器物的殘留物,易缙一開始并沒有發現,直到他抓住甯遙的時候,他的手臂因為下墜的力量,不可避免往牆上撞,尖銳的鐵片就這樣紮進了他的皮肉裡,鮮血瞬時汩汩流出。
“放開我!先放開我!”
易缙不可能現在放開甯遙,甯遙已經被他拉到很難再接觸電線的高度。
鮮紅的顔色和刺鼻的味道讓易缙直犯惡心,頭腦發昏,意識有些恍惚。
甯遙知道他的暈血症犯了,易缙随時可能暈過去而放開他的手,但他沒有恐懼,他隻是仰頭望着易缙,心髒跳得飛快。
易缙滿頭都是汗水,他甩了甩腦袋,竭力想保持清醒,他的汗珠被甩落到甯遙的鎖骨上,再緩緩滑進領口。
他咬着牙,嘗試着把甯遙拉上去,尖銳的鐵片因為他手臂的收縮割着他的皮肉,鮮血順着他的肌肉線條流淌,染紅了甯遙的下巴和白襯衫。
甯遙感覺到易缙的力氣正在不由自主地松懈。
“放開我吧……”甯遙輕聲說。
易缙沒說話,他努力地調整呼吸節奏,拼命暗示自己那不是血,倏然,他的腦中閃過一些片段,那一霎那,他握着甯遙的手有極短的瞬間松滑了一下,甯遙在那一刻驟然下墜失重!
但很快,失重的感覺又因為對方握得更緊的手消失,甯遙胸膛急促起伏,舔了舔幹燥的嘴唇。
差點松開甯遙的恐懼讓易缙的心驟然空了一下,他下意識抓得更緊,原本有些模糊的視線稍稍清晰了起來。
這一次,易缙用盡了所有的意志和力氣,一鼓作氣把甯遙拉了上去。
甯遙剛落地,濃重的血腥氣和淡淡的西瓜味就氣勢洶洶地撲面而來,将他團團包圍住。
易缙緊緊地抱住了他。
甯遙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團滾燙的火緊緊包裹住,噴灑在他頸間的呼吸熱得他皮膚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