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辛當即迎了過去,把人抱了個滿懷,但丁舧個子不矮,加之向前栽的慣性不小,袁辛向後趔趄了幾步,腳腕扭動了幾下,還是沒能站穩,倆人以一個不算特别幹脆利落的姿勢倒在了地上。
電光石火之間,丁舧下意識地伸手,托住了袁辛的後腦勺。
而袁辛在躺地上的那一刻,被身上這位矜貴的公子壓得“唔”了一聲。
這經驗屬實新鮮,這輩子他還沒這麼摔過跤,當下倒是顧不得許多,仰頭看着面前的臉:“你沒受傷吧?”
兩人胸膛緊貼,他能感覺到丁舧的心跳瞬間飙升。
是啊,對方一個視障人士,突然失去平衡,就像一腳踩空那樣,就算心态再穩的人,那一瞬間應當也會怕得要命。
“抱歉,是我疏忽,我該提醒你的。”他滿心都是内疚。
光顧着自己欣賞房間,忘了先把人好好帶進來。
屬實是失職了。
丁舧還托着他的後腦勺,低頭深深“凝視”着他,片刻後才輕輕松了手,撐起身體,露出了平日裡常見的漫不經心的笑容,就跟心跳過速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似的。
“内疚了?”他居高臨下地面向袁辛,“怎麼補償我?”
袁辛腦子還在短路:“嗯?”
“馬上就是我生日,準備個禮物呗。”丁舧另一隻手玩似地捋了捋他的頭發。
“911?”
“你連我的生日都記着?”丁舧臉上笑意更甚,“原來你這麼關心我。”
關心個屁,還不是因為這日子比較有記憶點。
而袁辛的生日是511,首位數字隻差4,他聽說過一次之後不由自主就記住了。
“大少爺的生日禮物我可買不起。”他冷淡地說。
真是會趁機訛人,剛剛一點愧疚迅速沒影了。
丁舧又摸了摸他的唇角,沒有發現期待中的梨渦,似乎有點失望,但對禮物還是锲而不舍:“不花錢的也行,禮輕情意重。”
這毫無社交距離的動手動腳袁辛就不打算和他計較了,畢竟對方眼睛确實不方便。
“我和你沒什麼情意。”他推了推對方的肩膀,“起來!你還舒服上了?”
丁舧怔了怔,無奈地起身,身體往旁邊一撤,坐在了地上:“什麼虎狼之詞。”
從地上爬起來的袁辛:“……”
什麼小腦通黃!
“你起不起來?”袁辛擡腿用膝蓋頂了頂他的肩膀,“活動活動看看有沒有哪兒受傷。”
“我沒那麼脆皮。”
話雖這麼說,丁舧還是把手伸給了袁辛,目的溢于言表。
不脆皮,但像朵嬌花。
袁辛認命地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從地上拽起來,卻發現他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被磨破了,滲出了血痕。
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地望向門框,意識到是方才摔倒的時候,丁舧應該是本能地去抓四周可能支撐身體的東西,但沒能抓住,卻磨傷了指尖。
好吧,内疚之心又回來了。
丁舧覺察到了指尖的疼痛,也猜到袁辛為什麼沉默,很無所謂地說:“小事兒,别往心裡去。”
“你在這兒坐會兒。”袁辛拉着他坐到餐桌邊,“門開着我不關了,免得來人你還得起來開門,我去買瓶碘伏,還有創可貼。”
“真不用去。”丁舧頗有點無奈。
袁辛執意要去,甚至覺得很有必要将這些小東西随身攜帶,因為打量對方的手的時候,他發現那手上有不少各種各樣淺淺的傷疤。
失明的人應該都是本能地依靠雙手去摸索,手上最容易受傷。
丁舧一個練短跑的,以前也不曾聽說他愛打籃球或者做什麼手工活兒,這滿手的傷痕從何而來可想而知。
再想想他并未明顯變弱的短跑水平、娴熟的盲文書寫速度,還有優秀的成績。
他背後經受過多少痛苦,才能維持現在的遊刃有餘?
袁辛第一次體會到“身殘志堅”是個多麼殘忍的詞彙,不禁眼眶有些酸脹。
他飛快地跑到校醫院,買了碘伏、棉簽、防水創可貼、無菌敷貼等等外傷常用藥品,又一溜小跑地返回來。
許是丁舧閑極無聊,正一隻手撐着腦袋聽着手機外放的歌,面前擺着已經送來的營養餐,都用保溫飯盒裝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放了滿桌。
床鋪上也擺了新的床品,床單被套都已經換好,滿屋還有洗衣液的清香,顯然是洗完烘幹後帶過來的。
“我回來了。”袁辛拉開門便道。
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第一個要養成的習慣。
盡管丁舧那副智能眼鏡已經把他的個人影像記錄了下來,但袁辛換位思考,覺得對方來不及“看”的時候聽到别人的動靜應當會心慌,不如自己主動表明身份。
原本面無表情的丁舧瞬間笑了起來,誇張地抱怨:“怎麼才回來,餓死我了。”
袁辛轉身把門關好,将手裡的袋子放下,先拉着他去洗手間,讓他把手洗幹淨,然後再拽着人回來,擰開碘伏先消毒,最後包上創可貼。
包完了還拎着他兩隻手檢查了一遍,發現指甲修剪得都很整齊,随口問道:“誰幫你剪指甲?”
“你不要太像個體貼的小媳婦,這些我自己可以。”丁舧擡手在他下巴撓了幾下,像在逗丁保勝,“用不用我下回剪的時候示範給你看?”
這明顯是在調侃,但袁辛想了想,覺得很有必要,點頭道:“好。”
丁舧愣了愣,無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