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有點奇怪呢。
“那你以前都是裝的?”袁辛問道。
“其實裝不裝的又怎麼樣呢?我這樣的人,就算現在看不見了,也比别人過得要好,我有什麼可抱怨的。”丁舧說,“不開心是過,開心也是過,與其自怨自艾,好像還是看起來陽光快樂更有尊嚴,也更讓人放心,不是嗎?”
因為是埋着臉說的話,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像是認真在傾訴,又像是随口戲言。
人越長大,越羞于說出真實的感受,能借着微醺的酒意說上一兩句,恐怕已經是極限。
但說實在的,要不是丁舧這樣的“戲言”,與他隔着一個世界的袁辛,還真的以為他曾經就是那麼無憂無慮。
成績好、長得好、短跑練得也好,家境好、父母疼愛,所有的好事兒都被他占了,非要在這裡頭挑點小事抱怨,那好像真的矯情。
袁辛活在自己的煩惱裡,理所當然地認為,丁舧沒有這樣的煩惱,才活得那麼恣意張揚。
因此當年才會讨厭他的一切。
憑什麼自己是自己,而他又是他?
命運向來不公。
可現在命運看起來公平了,拿走了丁舧的一點“幸福”,也讓他被煩惱終身纏繞,這樣就好了嗎?
袁辛沒有因此而感到快樂。
一方面,這說明他善良,沒有幸災樂禍;另一方面——
“把痛苦拿來比較是不公平的。”他輕輕揪了揪丁舧的頭發,“就算你擁有一切,也不能代表你受到傷害的時候不痛苦,你依然有喊疼的權利。”
“别看别人,隻關注自己的真實感覺就好。”
說完,他不免感歎,哇,我也能口出金句了。
丁舧半天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從他小腹上挪開臉,蛄蛹到旁邊躺下,摸索着确認了一下他臉頰的位置,下一刻結結實實地在上邊“吧唧”親了個帶響的,愉快地說:“我老婆就是會安慰人。”
袁辛:“……”
這就是對我善心的回報嗎?!
不要也罷!
“滾啊你!”他無奈地推了一把丁舧。
丁舧壞笑地滾到了一邊去。
袁辛摸了摸被他弄熱的T恤,意外地摸到了一點潮意。
卧室裡隻開了暖洋洋的床頭燈,昏暗的光線讓人非常犯困,倆人半晌都沒吭聲,有點半夢半醒的狀态。
就在這樣的昏沉中,袁辛隐約聽丁舧嘟嘟囔囔:“我十八歲了……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順談戀愛了?”
“你腦子裡就想着這個?”他嗤笑一聲,“還以為有什麼遠大抱負。”
安靜了好一會兒,還以為對方不會再開口,誰知那人又說:“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喜歡的那個人……還沒成年。”
八卦之心讓袁辛稍稍清醒了一點,眯縫着眼睛看旁邊的醉鬼:“你有目标了?誰?”頓了頓又道,“班花?”
這話不知道戳到了丁舧什麼笑點,他輕輕笑了幾聲,伸手一把糊在袁辛臉上,輕輕拍了拍:“你怎麼……這麼可愛呢。”
“滾,你才可愛。”
柔軟的床鋪實在讓人沒有抵抗力,袁辛憤憤抗議完,沒什麼力氣再去追問,暈暈乎乎地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旁邊的丁舧滾過來把他摟住,喝過酒的懷抱熱熱乎乎的,他想掙紮但是沒掙脫開,最終還是放棄抵抗,沉入夢鄉。
把袁滿送回家之後,黃嘉回到别墅,循例過來看看兒子睡沒睡,就見卧室門大敞,兩個手長腳長的少年并排躺在床上,顯然已經熟睡過去。
丁舧懷裡緊緊抱着袁辛,腿還要搭在他身上,動作十分霸道。
袁辛臉上雖然有一些不爽的表情,但手又抓着他的手腕,好像對這束縛也沒那麼反感。
“叫他們起來換衣服嗎?”丁毅輝從黃嘉身後探出頭,也看到了這一幕。
黃嘉笑笑搖搖頭:“算啦,明早再說,讓他們睡吧。”
窗簾外緩緩從一片漆黑逐漸變得明亮起來,床上兩個和衣而睡的少年跟睡前相比,隻是姿勢變了變,從面對面擁抱,變成了袁辛被丁舧摟着腰睡着。
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緩緩睜開眼睛,發現眼前這糟糕的睡姿。
這不是第一次被人抱着睡,沒有第一次那麼刺激,況且倆人都穿着衣服,袁辛的接受阈值已經被拓寬了。
他沒有大驚小怪,隻打算撩開丁舧的手臂,偷偷溜走。
誰知剛這麼一動,抱在他腰上的手就收緊了。
背後傳來丁舧迷迷糊糊的聲音:“老婆你别跑。”
袁辛:“……”
“知道是我你還不撒開?!”他狠狠拍了拍對方的手背。
丁舧又把手扣緊了些,額頭在他後頸蹭了兩下,“嘿嘿”笑了兩聲:“是你才不撒開啊,又不是沒這麼睡過。老婆你真的很好抱,比我的抱枕都好。”
“滾啊你!”袁辛掙紮道,“放手,我要起來,不知道幾點了,咱們還得訓練。”
丁舧不肯放手,懶洋洋地說:“再賴會兒呗,肯定沒到時間呢,不然管家會來叫我們了。”頓了一下他喊道,“魔法精靈!”
床頭一個智能設備突然發出了年輕男子的聲音:“我在。”
“現在幾點了?”
袁辛還在掙紮,丁舧也還在防守,兩人半真半假地扭作一團,床墊颠了又颠,十分熱鬧。
就在AI回答“現在是上午7點50分”的時候,袁辛的緻命弱點被人不小心碰到,整個人猛地向旁邊彈開。
一下子整個世界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