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百隅繞過辦公桌，坐到餐桌邊，開始吃牛肉面，下逐客令，“蘇小姐，慢走不送。”

蘇怡佳笑不出來了，“我真不明白了，你到底在執着什麼？不說人，就是這碗面，它——”

它怎麼樣呢？

這碗面之所以在山珍海味中一直留在顧百隅的桌上，是因為配方出自郁霧之手。

或者說，是顧百隅自己在郁霧離開之後，自己憑着記憶弄出來的。

那個時候兩人談戀愛，郁霧條件不好，每次在他家裡吃飯，牛肉面是他們必吃的。

一開始，顧百隅以為，是郁霧喜歡吃，所以做給他吃。

後來才知道，郁霧自己煮面都是素面，因為葷菜太貴了根本舍不得吃，更别說牛肉。

但是顧百隅到家裡來，郁霧直接煮了最好的牛肉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從客觀的角度來講，面條太軟、湯太鹹、牛肉有點硬……總之那算不上什麼好面。”

“但是蘇怡佳，郁霧在我這裡從來就不需要客觀。”顧百隅看着碗裡的面，“哪怕他甩過我也一樣。”

“你的合作我沒興趣，請回吧。”

時間總是走得很快，尤其是成人時間，時針仿佛開了加速鍵。

從九寨溝回來已經快一周，周四下午正是忙的時候，王經理遇到一個大難題，第一時間想到郁霧，結果走到工位一看，空的！

“郁霧呢？”

李閱：“他請假了啊，扭傷還沒好全，OA上還是您親自給批的假。”

“不行，我有急事找他，我給他打個電話……”王經理一邊嘟囔一邊回了辦公室，不多時，傳來一陣嘶吼，“怎麼沒人接啊——”

而另一邊，電話靜音的郁霧正在做“咖啡師”。

在得知顧百隅相親的消息之後，他就四處打聽，得知了他們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甚至提前到了店裡，付費充當幾天的咖啡師。

這樣的行為相當荒唐，他當然知道自己像個偷窺的小偷，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顧百隅就是他的失控源頭。

前台是另一位老牌的咖啡師，他站在後台，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眼神黯淡。

突然，門口的風鈴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

看見來人，郁霧愣住。

顧百隅穿着一身得體的深灰色西裝，一位妝容精緻的女士親昵地挽着他的臂彎。看起來真是郎才女貌。

郁霧胸口一陣發悶，手中的咖啡杯差點脫手。他強制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看。

兩人走到吧台前，顧百隅先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在咖啡機輕微的轟鳴聲中，他聽到那位女士輕笑，“都說顧先生體貼，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之前就見過一面吧？您還能記得我愛喝什麼。”

“應該的，”顧百隅溫柔笑着，“畢竟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郁霧手一抖，滾燙的熱水灑在了手背上。他咬着唇沒出聲，沉默地打開冷水沖洗。

不是等着自己的答案嗎？為什麼會和别人在一起了？

冷水沖擊手背，濺起的水花就跟他此刻煩亂的思緒一樣。

沒等他想清楚如何面對，一直在前台的同事突然進了後廚。

對方跌跌撞撞地進來，臉色蒼白，吓了郁霧一跳。

“旭哥，你怎麼了？”郁霧扶着人坐下。

旭哥緩了一會兒眼神才漸漸聚焦，看向郁霧，說：“郁霧，能不能請你幫忙，負責一下剛才進來的兩位客人。”

“什麼？”郁霧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會直面顧百隅。

“他們要的我已經做好了，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諾。”旭哥抱住腦袋，聲音沙啞，“可是我沒辦法面對她，她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但為什麼我并不高興……”

店老闆看見前台沒人，跑到後廚找人。

旭哥這兩天對郁霧不錯，郁霧不想被被人看見他這般狼狽的樣子，先一步帶走老闆，自己去前台值班。

老闆看見郁霧還連連誇贊：“沒錯沒錯，你這個裝扮是對的，最近店裡搞活動，小姑娘們就喜歡這裝扮……”

卡布奇諾和美式已經放好在了托盤之中。

郁霧看了不遠處，顧百隅和女伴坐在窗邊的位置上，陽光落透過玻璃落在他的側臉上。他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正溫柔地傾聽對方說話。

郁霧端着托盤，朝他們一步步走過去。越近，他聞到顧百隅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女士，您的卡布奇諾。”

“謝謝。”

“先生，您的美式。”

“謝——你怎麼在這？”

顧百隅懷疑自己眼花了，眼前這個穿着DK制服、圍着圍裙，還頭戴兔子發箍的人……是郁霧？

靠……可愛到炸。

小腿被踢了一下，坐在對面的安妮咳了一聲。

顧百隅克制住表情，繼續演戲——他今天來的目的是陪安妮逼迫她心愛之人最後一把，所以要裝作甜蜜。作為回報，對方也會在必要的時候幫助顧百隅。

但他沒想到郁霧會在這裡。

“能再給我一份提拉米蘇嗎？”安妮對郁霧說。

“好的。”

“對了小哥哥，請問剛才進店的那位咖啡師呢？能不能麻煩他一會兒給我送過來。”

“抱歉，他身體不舒服。”

“不舒服？”安妮皺眉，語氣有些着急，“現在怎麼樣？”

“沒什麼大事，謝謝您的關心。”

安妮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笑了下，“原來是這樣。”

郁霧點頭，轉身去了吧台。

他強迫自己好好專注自己手上的工作，但是那邊時不時傳來的笑聲，如同一根根尖銳的針，綿密地刺在他心上。

餘光中，他看見顧百隅伸手給那位女士擦掉了嘴角的奶漬，他們相視而笑，眼裡全是溫柔。

這些本該是屬于他的。

手中的瓷盤突然滑落，在地面摔得粉碎。清脆的響聲驚動了整個咖啡館，所有人都看向這邊。

“對不起，我馬上收拾。”郁霧蹲下身，手指顫抖着去撿碎片。鋒利的邊緣劃破指尖，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一雙锃亮的皮鞋出現在視線中。顧百隅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别動，會傷到。”

熟悉的溫度從掌心傳來，郁霧擡頭，對上顧百隅深邃的眼眸。那裡面的心疼和愛意如此明顯，讓他幾乎要沉溺其中。

“顧百隅，”郁霧聽見自己哽咽的聲音，“不要和别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