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于怎麼确認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是老袁,他避而不談。
葉清一懵了:“怎麼一隻妖會有兩種聲音……鼋鼍的種族天賦似乎不是這樣,謝塵的人出來這麼久,他們不急着回去嗎?”
“去看看就知道了。”
雲浥川不知道從哪找出一張白毛巾,給葉清一擦了把臉。
“怎麼去,”葉清一沒好氣,“三百六十度環繞音效,本來聲音就不清楚,這下更聽不清方向了。”
雲浥川抿了抿唇:“跟我走。”
“袁前輩,您非守在這不可嗎?澄海現在已經完全不适合生存了!如果您一定要守護昆侖山主行宮,我們也可以聯合其他部門進行保護性開發,給您打造一片幹淨的地方出來,繼續待在這裡實在沒必要。”聽措辭,實在稱得上是苦口婆心。
一個聽不出年紀,甚至聽不出性别的聲音應道:“不,我已經拒絕很多次了,我終生不會踏出這裡一步,你們走吧。澄海為什麼會爆發污染,我不知道,如果想暫時遏制再找辦法解決,可去找我的後輩元方,他不會拒絕你們,你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我要休息了。”
領頭的男子歎了口氣,覺得喉嚨生疼,車轱辘話都說了好幾輪,都說得口幹舌燥了,根本沒有用。或許再遊說老袁幾十幾百年也不會有用,這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大妖根本不會将人類開的那點條件放在眼裡,謝主任這次照例又是要失望的。
“文漠,走吧,我們出來時間也不短了,也沒帶什麼補給下來,該回去和謝局彙報了,想開點吧。真不知道謝局在想什麼,老袁不好說話,難道我們這麼多人一起下來就有用了麼,還有那麼多活沒做完……”那人埋怨了幾句,在譚文漠的眼神下猛地閉了嘴。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在還沒出澄海湖前,這種話都萬萬不能說出口。如果面對的不是老袁,而是别的脾氣不好的大妖,他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可能就沒命在了。
郁州環境不錯,福利待遇也不錯,這好處不是白白享受的,他們的工作量和南川不相上下,甚至因為地理位置較為偏僻,人煙稀少,大妖比南川更多,日子過得稱不上有多舒坦。
“我沒想不開……”譚文漠微微搖了搖頭,“叨擾了,晚輩這就告辭,若袁前輩有什麼想要的,或者哪天有了别的想法,郁州分局随時恭候。”
真是夠文绉绉的。
譚文漠道歉完,打個手勢,跟着下來的那一堆吉祥物便會意地魚貫而出,就準備打道回府。葉清一瞥了一眼,譚文漠别在腰上的通訊器跳了紅燈,信号斷了。
正要離開的譚文漠同樣也發現信号沒了,再鎮定也難免有一絲驚慌露出,立刻又重新恢複鎮定,吩咐道:“夢學,調試信号。”
葉清一看不下去了,和雲浥川一同出現在衆人身前:“别調試了,别說調試信号,我說你現在未必能帶着你的人出去,你信不信?”
無視譚文漠警惕的姿态,他又直接看向眼皮半合的老袁:“據說你是水鼋得道,至今已近萬年,一直在這裡守護昆侖山主行宮?幸會。”
老袁隻是擡了擡眼皮,不理他。
葉清一眯了眯眼。
【浥川,還有聲音嗎?】
【有。】
譚文漠已經從記憶中搜索出了雲浥川是誰,拱一拱手打招呼:“原來是南川的雲先生,久仰。袁先生大多時候都在沉睡,守護水府。若沒有熟人介紹,他不會與你……你們說話的。袁先生,這位也是我們特保局的特殊成員,來自南川,擅長治療妖族,絕對稱得上是聖手。您的後輩們若是……雲先生定能妙手回春。”
幾句話,譚文漠成功讓葉清一看他不爽了起來,特保局要做人情可以理解,憑什麼不經本人同意就把雲浥川賣了?他們很熟嗎?
葉清一葉懶得理他,一彈指,一左一右兩道奪目的金光便刺向老袁半閉的眼睑!
“雲先生他……”譚文漠正要滔滔不絕,見金光電射而來,駭然出聲:“你們要幹什麼!這裡是郁州,不是你們南川的地盤!”
“聒噪。”葉清一戳他腦門,“我們幹什麼?你不如聽聽他在說什麼!若眼睛耳朵長着都是擺設,那還是回去好好練幾年再出來!”
這話不可謂不重,但譚文漠沒功夫和葉清一計較這麼多。
金光打中老袁的眼瞳,他整隻鼋都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更不要提反抗。葉清一擦亮人魚燭,一點幽幽香氣冒出,淡淡香煙一縷縷從眼瞳中裂開的那條縫鑽入。
何等詭異的一幕?
然而一切真實的發生在譚文漠,以及與譚文漠一同下來的吉祥物們眼前。
葉清一輕盈地跳下來,正落在老袁腦門,老袁依舊沒反應。
譚文漠覺得自己耳朵要聾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窮無盡的嘶吼,時弱時強,摧人心肝。
半閉着眼的“老袁”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石墨筆迹,蕩然無存,隻留下原地那隻近乎完全石化的老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