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單位不知道是怎麼操作的,但在特保局——療休養等于帶薪摸魚,也是人手緊缺時唯一能喘口氣的日子了。
被服務員上菜一打斷,楊媛媛又抖出這麼個消息,誰也不好意思再接着真心話大冒險的機會繼續耍潑,楊媛媛既然透了消息,也不賣關子,幹脆把地點也一并說了。
今年去的地方不遠,是安南市下轄的浮川縣,在南川地區四省近一百個縣裡不算多出挑,經濟規模中規中矩,卻占了一個環境優勢——南川經濟發達的代價不小,分明處于沿海,空氣質量卻一塌糊塗,浮川縣就是偌大一個南川裡僅剩的幾顆好白菜之一,環境非常适合療休養。
除了環境,浮川還特産“浮川龍碧”茶。華夏人嗜茶,浮川龍碧絕對算是茶中珍品,一斤正宗明前浮川龍碧比黃金還貴,就算隻是二級産區,明前龍碧茶也能輕松賣出三四千一斤的高價。
特保局工資很高,嗜茶的人也多,但在南川分部,能毫不在乎價格把龍碧茶當水喝的人卻不多,楊媛媛算一個,前台的王姑娘也能算一個,雲浥川倒是有這個财力,就是對龍碧茶不感冒。
都去浮川療休養了,能不蹭點龍碧茶嗎?不能!主任都不會同意的!那就等于白嫖,血賺!
整天在辦公室/實驗室不見天日的文職們樂得要發瘋,外勤們對不用跑外勤也很滿意,但最興奮的還是前台王姑娘。
王亦樂就是浮川人。
之前雲浥川幫她解決喵哇和鳅三斤失蹤的事,她就表示要讓家裡寄龍碧茶過來,家裡人卻一直以有事推脫。這次可以直接光明正大請整個辦公室吃飯,還能當導遊,讓從小被家裡嚴格限制交友的她終于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一夜盡興,特保局也不是天天忙得腳不着地的,雲浥川沒什麼事要做,在家閑了好幾天,每天就陪着葉清一琢磨龍骨上的刻字,到底還是沒琢磨出個什麼結果。
“……我看了主任規劃的路線和農家樂,那家就在我家隔壁!我和老闆也是從小就認識的鄰居,熟得不能再熟啦!我和雲先生你說,他們家的龍碧也都是從我家直接進的,我小時候和爸媽上山摘茶,怎麼樣算是泡龍碧的行家裡手……”
王姑娘在大巴車上興奮地說個沒完,雲浥川禮貌笑着,不時點頭附和,甚至引經據典,說得王姑娘眼睛冒星星,葉清一卻知道這些全都是裝的。
——雲浥川暈車!
開往浮川縣的路也不全是平坦大路,被這麼一路颠簸,颠來颠去幾小時,雲浥川現在估計難受得想吐,還能分心回答王姑娘真是涵養好。
葉清一默默輸進一陣靈力,等他緩解了些後道:【你既然難受,少說點話不行麼,什麼人呐非得跟自己過不去?你又不喜歡這姑娘。】
雲浥川笑意不變,文質彬彬地和王姑娘說着話,一邊還在心裡回答葉清一:【她既然這麼開心,我又怎麼好敗了她的興,我不喜歡她又如何?她也是個好姑娘,又沒有修煉過,局裡還有保密條例不能對外說。成天在局裡經曆這些,即使習慣了,也還是散散心為好。她既然在興頭上,讓她說幾句也無妨,說累了自然就歇了。】
葉清一撇了撇嘴,又給他輸入一股靈力,不理他了。
“哎!到了!這裡就是……啊!雲先生你怎麼好像臉有點白,中暑了嗎?”
雲浥川何止是臉白,車内颠簸又悶熱,他極不習慣這樣的環境,即使有葉清一不斷照顧着,從座位上站起來時也是一陣頭暈眼花腳發軟,險些一頭栽倒。好在有葉清一用靈力撐了他一把,不然還要當場出醜。
“沒事。”雲浥川靠著車門,依舊是特保局裡那個人人敬佩,沒人會讨厭的雲先生,緩了口氣後目光從“源溪山莊”招牌移至正門後占地廣袤的農家建築,再從建築移至遠山,“那就是靈武山?”
“對呀。”王姑娘撩開被風吹亂的額發,“靈武山下有浮川水,靈武山上生浮川茶,我小時候聽一個路過的風水先生說,山勢起伏隐有龍相,我們這也算風水寶地呢!”
【什麼眼神,這也叫龍相?】葉清一大怒,【真正的龍脈三山二水,隻說當年的青漪山主,青漪江綿延而下千裡,江面廣闊,千回百折,何等雄奇!就這麼點毫無氣勢的小山頭怎麼配稱‘龍’!】
王姑娘心裡絲毫不知道葉清一已經罵開了腔,繼續給雲浥川,及雲浥川背後一群來聽熱鬧的研究員介紹道:“源溪山莊就是跨浮川水而建,我記得爸媽好像也說過,莊子裡近幾年修了些和浮川水相關的娛樂項目。夏日江面晚風吹,想必是很舒服的。從山莊裡一路走,能直上靈武山,到時候想去山上玩也是可以的!靈武山雖然不是風景區,隻有一小片地方被劃成了茶地,但也不算野山啦,我小時候爬過,還是很安全的。”
那邊,楊媛媛最後一個下車,打了個電話後片刻就有人從山莊正門出來:“楊老闆你們來了!你們之前預訂,山莊裡的客房都給你們打掃好了,可以直接過去休息!現在時間也挺晚了,不知道你們吃了飯沒有?沒吃飯的話現在起竈燒飯也沒問題!那邊的司機小哥也下來吧?這幾天天熱,莊子裡煮了酸梅湯,下來喝幾口解暑。”
“趙老闆,你這一聲老闆那我可當不得。”楊媛媛笑着回答,“都下來了,還想吃飯的發個消息我統計下,老陳你車停好了也一起過來喝酸梅湯,快走快走,浮川怎麼不比安南涼快呢。”
“誰說不是呢,熱啊,不過晚上就好了……這邊走,小心别在莊子裡迷路了啊!”
葉清一趴在雲浥川肩上,用了個不起眼的小法術給他擋太陽,爪子拍拍他的臉:“喂?喂?沒事吧?”
雲浥川眯着眼,沒什麼表情,兩片嘴唇擠出幾個字:“……沒事。”
然後沒事人說着沒事,轉頭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扔下行李倒頭就睡。
睡了一個下午的雲浥川醒來時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散了,頭有些昏沉,眼皮睜也睜不開,像是被人用膠水粘住了。身體還想繼續躺着,可躺下了又睡不着,難受得要命。
真要命。
他想到,早知道就不該出來的,今天夏天熱成這樣,浮川的環境又好,蚊子必定不少……
太熱了,現在已經過了五點,太陽依舊挂着,絲毫不肯離去。陽光熾烈,天穹卻無端讓人感到低垂,陰沉沉地壓在心頭。
頭痛,興許是睡久了。
他深吸了口氣,頓時從嘴唇到口腔到喉嚨氣管無一不燥得疼,才想起從上車到現在幾乎滴水未進,渴才是正常的生理反應,然而他的身體不聽使喚,根本沒有要采取行動的意思。
躺着吧,躺着吧,再躺一會,過些時候就睡着了,沒人會因為這種小事責怪自己的。
他覺得這個想法不太妙。
不過是睡了一覺,再睡些時候又何妨?
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嚣。
倦怠從四肢百骸生出,才坐起的身子又躺下,連一根手指也不願動彈……亦或是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