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之前跟着母親離群索居,談不上什麼家當,就由葉清一做主,挑挑揀揀選了一個靈氣還算充裕的……火山口,定居下來。
蕭景對此表示抗議,火山口溫度對她而言有些高了,但抗議無效。
葉清一給蕭景順毛:“乖孩子,聽話。淺海不适合你生活,深海又太冷,你要學着習慣岸上的溫度。這裡的環境就很合适,我做起事來也方便。”
深海寂靜又喧鬧,深度帶來的是高壓、寒冷與黑暗,這裡幾乎是人類完全未曾涉足的領域。生活在深海中的生物在這樣的環境下退化了視力,連發聲器官都變得古怪,交織在海水中的都是極高或極低、幾乎讓葉清一難以忍受的頻率音波。
由于種種頻率古怪的音波不帶任何靈氣,所以不能傷害他,但會讓他十分暴躁。
“……所以,就像這樣。”葉清一随手從遠處攝來一群深海磷蝦,用靈氣裹住,往火山口丢下去,片刻後再取上來。熟透的蝦子從透明,變成誘人的鮮紅,帶着一點淡淡磷光,散發出海底罕見的鮮香,在葉清一的可以引導下,分毫無誤地鑽進蕭景的嗅覺感受器内。
“這是什麼……”蕭景歪了歪頭,沒見過的東西讓她害怕,本能卻令她有些蠢蠢欲動。
“深海磷蝦,它們太多又太吵,減少數量有助于保持安靜。”葉清一又抓來一群扔進火山口,手裡隻留下一隻用來進行對比,給蕭景做示範,“這種小東西在深海很常見,你應該吃過,這是它們熟了之後的樣子。”
“……熟了?熟了是什麼?”蕭景搖搖頭,依舊不太明白,“這些,我吃過,但是它們太小,我要吃很多,吃不出什麼感覺。其實你這樣,我看不清。”
抹香鲸的體型擺在這,即使蕭景未成年,也是絕對的龐然大物。深海中又幾乎沒什麼光,她壓根隻能看到葉清一手上有一團微光,至于到底是什麼,根本看不出來。
葉清一大笑着摸摸蕭景的大頭:“傻孩子,這就是為什麼我要住在火山口。連火山口這樣能量充裕的地方都幾乎沒什麼光,生活在其他地方,你的五感真的會逐漸退化的,雖然退化五感可能有利于在深海生存,但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好征兆,你牙長齊了嗎?”
蕭景完全沒理解葉清一前半段話是什麼意思,隻懂他在問自己長沒長牙,于是張嘴,龇出一口白牙。
葉清一把細細的全熟磷蝦扔進去,蕭景下意識一口咽了下去,大嘴裡什麼樣不剩。
葉清一:“……”
蕭景摸不着頭腦:“你剛才扔了什麼東西進來嗎,對不起,好像太小了,我沒什麼感覺……”
葉清一打了個響指,靈氣沒入火山口,金紅色火流冒出,但在精準控制下運行得十分穩定。
明顯升高的溫度讓蕭景有些不适應,下意識想逃開,又努力克制住本能反應。
“看得清嗎?我再放一次,用你的每一種感官去盡量體會它,體會每一種感覺,越久越好。然後試着去分析,記住每種感覺。”
蕭景點點頭,葉清一又扔進去一隻烤熟的磷蝦,深不見底的大嘴喉頭一動,又沒了。
蕭景有點委屈:“對、對不起……它真的太小了,我控制不住我的本能反應……它進來我真的沒什麼感覺……”
葉清一量了一下蕭景的大嘴直徑,又深深歎一口氣:“對不起,沒考慮到你的情況,是我的問題你就在這裡不要走等,等我一下。”
蕭景很聽話,還給葉清一指路:“你要去找别的食物嗎?那裡……那個方向有很多食物,還有一種長着很多須子,很難抓,但是很好吃的東西。”
……喂,姑娘,口水收一收。
“不過那個兇得很,咬我很痛,要小心呀。”蕭景雖然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還是很好的克制住了動嘴的想法。
懂得克制欲望的妖才是好妖,葉清一欣慰地拍了拍她,不過這種體型過于巨大的生物普遍五感遲鈍,也确實是個問題……
葉清一陷入沉思。
他懷疑眼前這隻龐然大物就是蕭景說的“長着很多須子,很難抓,咬人很痛,但很好吃”的東西。
它确實不算小東西,即使是從蕭景的角度出發。以葉清一不太精準的估計來看,身長五米以上,兩條觸腕更是接近身長四倍,在海水中悠然地飄蕩。剩下八條腕全然放松,随波逐流,偶爾會從流水中捉一點經過的小魚吃下,剩下時間都在發呆。全身上下散發的微光讓它在暗無天日的深海裡像一盞碩大的燈。
按這個體型,不會是大王烏賊吧……
葉清一并不懷疑自己的猜測,試着探出一點神識與它接觸,大王烏賊毫無反應,大腦空空。從靈氣角度上說,它很可能突破先天的限制自發修煉成妖,但就這個腦子而言……
不管靈氣多充沛,隻要還沒産生自我意識,有别于自己與世界,真正成為名副其實的妖,對葉清一來說就是一盤菜,頂多是能量充裕,可能會更好吃的菜。
想起蕭景對大王烏賊的垂涎,葉清一決定晚飯就是它了。蕭景不過是個幼崽,最多個頭比較大,該寵還是要寵,讓她的體型吃不過自己指甲蓋那麼大的小蝦米,确實強人所難。
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個頭巨大的烏賊就成了一隻死烏賊,葉清一用冰凍住保鮮,扔進小洞天裡,滿腦子盤算這夠蕭景吃幾天。
蕭景還在百無聊賴地逗小魚玩,咬一口但不咬死,看它掙紮,捉住又放掉,放掉又捉住。
“小景。”葉清一哐當一下把大王烏賊冰塊扔出裡,激起一片海底泥沙擾亂視線,“在幹什麼?”
蕭景見是葉清一回來了,一口吞掉半死不活的魚,半點兒聲息沒有:“嗯……自己和自己玩。這是,那個!好吃的!”
她頂着冰塊殼子就想一口咬下去,葉清一看了她的牙,與一般齒鲸不同,牙齒整齊而鋒利,葉清一不懷疑她能一口咬碎外殼乃至将烏賊的觸腕連皮帶肉全咬下來,但不能讓她這麼做。
“停。”葉清一捏住她嘴,“再等一下。”
蕭景被捂了嘴,委屈巴巴繞着大王烏賊冰塊打轉:“為什麼不能吃……咦,它的須子好像斷了一根,是你吃的嗎?”
“因為之後你要開始習慣吃熟食,生食,除非特殊情況,否則,禁止。”
葉清一毫無感情地回答,反手從小洞天裡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你要有一個妖的自覺,既然你母親将你托付給我,就不能再延續以往那種茹毛飲血的生活……也不要逗魚,想玩我會陪你玩或者給你找玩具,要吃就吃,即使它們對你而言是食物,是最不值得一提、早晚要死的東西。須子斷了?不知道,我直接抓到就封起來了,可能是别的什麼咬斷的吧,海裡安不安全,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蕭景轉來轉去,奇怪地說:“不對呀,好奇怪的牙印,海裡沒有什麼能咬成這樣,你看我的牙……”
咔嚓,冰塊上多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我就咬不出這個樣子,比我小的,會被它吃掉。”
“管他的。”葉清一漫不經心地打磨石闆,準備廚具,“能吃就行了。魚之大,一鍋炖不下,需要兩個燒烤架,半隻秘制,半隻麻辣——傻孩子,别愣着替我找兩個竹簽。海裡沒有竹簽?那就找幾根海帶,要結實的,然後長得長長的、尖尖的石柱。”
蕭景依依不舍地望着大王烏賊,慢慢遊走,一步三回頭。
葉清一磨刀霍霍,饒有興味地打量着斷須上的齒痕。沒見過的齒痕,比起海獸,更像是某種陸地動物留下的痕迹。但誰在乎?好吃就行了。
然後他切了一小片下來,嚼兩口。
肉有點酸。
皮的彈性似乎好過頭了,很難咬動。
這就是蕭景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