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浥川先低頭，葉清一自然順水推舟，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不過蘭珈的推測他還是一五一十全部和雲浥川說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靜谧？我明明刻意屏蔽了契約之間的感應。”葉清一邊對着鏡子調整着裝，一邊問。調整完了，身體略微活動，發自真心地覺得人類現在的衣服着實憋屈，硌得慌。

雲浥川但笑不語，一雙罩着朦胧白霧的眼中蘊滿淺淡笑意。

“神神秘秘……算了，你怎麼樣都不奇怪。蘭珈的直覺有多少可信度呢，你和秦日揚熟嗎？”

雲浥川搖頭：“他從郁州調過來之前，我和他也沒見過幾面，僅有的幾次就是我們一起去郁州處理澄海赤潮時，在謝塵局長身邊見過他。他來安南之後，因為我和他負責領域不同，也很少打交道，最常見到他的場合是他處理完上報的案情後送異妖來暗間……說起來，他送進暗間的異妖污染程度都比其他來源的更深，強大與虛弱并存，案件處理結果也很完美，因為這個，主任已經給他加了好幾次績效。”

“不矛盾嗎？”葉清一扯領帶，總覺得有哪裡不對，脖子被卡得慌。

雲浥川給葉清一拆了領帶重新打上，搖頭：“沒人覺得哪裡不對，虛弱也隻是因為秦日揚個人能力優秀，能更好的控制異妖。局裡對願意為部門服務的正常妖族很寬容，對異妖可沒有這份忍耐，最多因為是稀有物種而稍微手下留情，保證不死能活着送到我面前就可以了。部門站在人類立場，采取這樣的行動毫無問題，一切最終都是為人類的需求服務，無可厚非。有秦日揚這樣的人才，高興還來不及。”

“唔……不對。”葉清一沉吟片刻，無意識又稍稍扯歪了原本端端正正系好的領帶，“蘭珈自己雖然強調是直覺，并不确定，但我不認為蘭珈的直覺有問題。當然，硬要說我也找不到什麼理由，也隻能歸為我的直覺……”

雲浥川最後給葉清一調整了一次，提醒道：“蘭珈是妙音鳥，妙音鳥可作美音，其音可化解煩憂，令人心生善念、克制心魔，換句話說，他對負面情緒的感應比一般人更高些。他如今已經浴火重生，即使對自己的能力使用還不熟練，生物本能也不急讓他趨利避害。不過到底沒有證據，稍加留心也就是了，過猶不及，反而打草驚蛇。”

“你也會怕這些嗎，山、主、大、人。”葉清一鏡中的眼神帶着些挑釁意味。暫時擺脫了青漪山主的身份，相處起來便完全回歸以往的狀态，全身上下都帶着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非當年之我。”雲浥川順了一下葉清一的長發，輕聲說，“你也非當年之你，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小赤鱬。”

“我不是人，你也不是。”葉清一瞪了他一眼，“我要去拜訪玉珍山主與秦震山主，說好的資料呢，你什麼時候給我？還是說你沒有關于這兩位山主的記憶了，龍脈之間不會互相有所感應嗎？”

雲浥川指揮龍骨開門，不再去看葉清一：“不急，不急于一時，也急不得，冬天要到了。我的小赤鱬，今天是你轉崗的第一天，你該工作了。”

葉清一拍掉雲浥川的手，僵硬着手腳出了門。

楊媛媛給葉清一布置的第一個任務是在安南殡儀館當臨時工，找出安南殡儀館的異常成因。特保局已經給他安排好了身份，立刻就能上崗開工。

葉清一懷疑楊媛媛是早有預謀。

殡儀館向來是怪談的高發地，什麼真的假的故事往殡儀館這個背景一套，立刻就變得有理有據合情合理繪聲繪色起來。公安接到報案後查了兩天，沒查出什麼所以然，但考慮到殡儀館本身就算特殊地帶，就轉接給了特保局。

這種簡單的活兒是不太有人願意接的，基本沒什麼技術含量，到底有幾分不科學因素也不好說，而且提成簡直少得可憐，但又必須有人完成，基本是打白工。南川分局默認的規矩是楊媛媛指定某人完成，一個個輪換着來，誰也跑不掉，也算公平。

雲浥川給的官方說辭是這樣，但葉清一懷疑楊媛媛隻是給自己降低難度，順便清理一下沒人願意做的任務。

好在葉清一也不在意什麼工資，給了任務就做，全當是消遣，順便找機會觀察秦日揚。

“新來的，入職的？”殡儀館保安打量了一眼西裝革履的葉清一，有些陰陽怪氣道，“這小身闆……行了，進去找副館長報到吧，副館長在悼念堂後面的辦公區。”

葉清一往後看了一眼，道謝，走人。

保安亭裡兩個保安小聲嘀咕：“就這小身闆還來當搬運工，壓得住麼，副館長怎麼什麼人都招進來，萬一……”

“說不定是剛出學校的大學生，穿這麼人模狗樣給誰看呢，要是晚上……那就有樂子看了。”

“噓，這話可不能說，你别忘記這幾天走了好幾個人了，真要出了什麼事兒呢，你也幹這行這麼多年了……”

“行行行不說了不說了……前幾天來火化的那戶人家，知道不，聽說……”

葉清一留了一耳朵漫不經心地聽着，聽到後面實在聽不清了，兩個保安像是在說什麼暗語，一部分字詞根本沒說出來，已盡在不言之中。

聽上去好像這幾天殡儀館真出了什麼事……

葉清一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沙漏般的設備，沒反應。特保局最新産品，微型靈氣感應設備，專門針對不适合帶大型設備的場合，缺點是檢測範圍小，但精度并不比大型設備差多少。他當然用不着玩意，靈氣生物的本能比儀器精密多了，但楊媛媛堅持要他帶上，理由是有備無患。

此時的殡儀館最多隻是有些森冷，但毫無靈氣反應，靈氣濃度不比其他地方更低，也沒有更高，就連這點森冷都隻是因為殡儀館選址特殊——靠山的市郊周遭空蕩，沒什麼民居，植被覆蓋率倒是很高，不冷才怪。

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靈氣事件，隻是在特殊場景産生的錯覺，然後以訛傳訛。

葉清一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副館長辦公室，副館長是個半秃了頭的中年人，看到葉清一的第一反應是皺眉：“您好，您是……那邊派來的調查員吧？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