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博學多識,什麼該懂的不該懂的全都明白了……?你知道他們是被自己心中所想的東西吓到,那你還賴在這裡不走?哦,你甚至知道,他們被你吓瘋了。不知道過程,可是對結果很清楚嘛。”葉清一微笑,嗓音輕柔,可九号覺得下一個被吓瘋的就該是自己了。
“我、我控制不住我的能力……”九月哆哆嗦嗦回應。
“這是你的問題,不該由無辜的人承受代價。”葉清一眼簾低垂,“在我面前,你不是控制得挺好的嗎。”
九月怕得恨不得原地消散:“不,不是我控制能力變強了,是以我的能力,根本反映不出您。就好比一面鏡子,面對普通人,鏡子能倒映出他們害怕的一面,可您這樣比普通人強大了千萬倍的存在,我又能倒映出些什麼呢,不過是滄海一粟,您一根手指就能随意碾壓,徒惹人發笑罷了。”
葉清一冷笑:“油嘴滑舌。你知道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還非要留在這裡。看你言辭流利,思路清晰,并非不通人事,那即使并非全然有心,也不完全是無意了。你可不用和我裝無辜,你本不無辜,我也不會吃這一套。”
願意來殡儀館的人不多,但也從來不少,既然九号失控的力量會對夜間踏入此地的員工造成影響,又怎麼能笃定白天的九号便完全無害?不過是程度輕重罷了。
就在交談間,或許是因為被倒映的源頭消失,九号又無法倒映出葉清一的恐懼感情,建築上的異象漸漸褪去,恢複了屋舍原本的面貌。略有些破舊的牆面,偶爾落下些簌簌白灰,鏽蝕的鐵釘嵌在窗棂上,似乎随時都可能脫落。窗外黑沉沉的天空飄着細雪,寒風吹徹,寂靜無聲。
有些壓抑。
葉清一恍然想起,安南殡儀館确實落成也有些年頭了,年久失修,真不是說說而已。
雖然他蘇醒前天地靈氣濃度不算高,暫存在殡儀館的屍體沒有起屍條件,但也不代表殡儀館就是什麼善地,往來者的負面情緒會不斷在館内積存,影響周邊環境,進而影響館内的工作人員。長年累月接觸屍體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工作,加上氣息環境惡劣,殡儀館工作人員遠比普通人更容易累積負面情緒,也就更容易出事。
“你倒是……會選地方。”
被葉清一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即使沒有實體,九号也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寒毛都要豎起了。
葉清一掌中出現一隻剔透的琉璃瓶,九号還沒緩過神來,已擡手就被葉清一收走了。一個迷你九号隔着透明瓶壁看向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葉清一,整縷半透明的身體都瑟瑟發抖,在角落裡縮成一團。
“放心,我不殺你,人間事當然由人來評判。”葉清一瞥了眼縮在一角的九号,“這段時間,你就在裡面好好反省吧。”
沒有了九号在其中徘徊,似乎連老舊建築的壓抑感都輕了不少。
葉清一又把斂容師與毛立放出來,毛立估計是被打得狠了,雙眼緊閉,面色蒼白,要不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和死了差不多。斂容師的狀态倒沒那麼糟糕,還能動彈兩下,問葉清一:“我們……這是……離開了嗎?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還想坐起身,然而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活像是被卡車碾了全身,肌肉與肌肉之間牽扯,稍有觸碰便痛徹心扉。比疼痛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對身體失去了控制,某些地方……似乎根本不屬于自己的身軀。
“我……”
“先别說話了。”葉清一在她肩頭點了一下,“疼痛是真會疼死人的。”
他手指落上去,斂容師頓時覺得上半身松快不少,慢慢支撐起半個身子,随葉清一的動作往腿上看,才明白為什麼身體仿佛不像是自己的。
褲腳下慢慢積起一小灘粘液,拉開褲腳,腿部皮膚呈現出一種過分熟悉的橙色,與令人惡心的滑膩。它依舊是人類的骨架,看上去像章魚腿卻多過像人。
斂容師眼裡有些恍惚:“所以,其實,我是不是還沒醒?我們還沒逃出來嗎?”随機又立刻自我否定,“不,這裡就是真實世界。”
她又看了一眼似章魚觸須的腿,竭力平靜地問葉清一:“請問,您是不是知道這是什麼?”
葉清一多看了她兩眼,盡管她臉上有過慌亂,但現在種種負面情緒已經盡數被她壓下,冷靜,鎮定,知進退。雖然現在孱弱不堪,年紀也有些大,但依舊是個好苗子。
可惜啊……
沒有九号的力量幹擾,他能清晰感應到斂容師體内那一絲淺薄的血脈,和之前猜想的差不太多。隻是這絲血脈已經太過淡薄,現在又是人族大世,即使她日後能有所成就,也是以人類的身份,而不可能是妖族。
不過也沒什麼可惜的,妖是生來涼薄的生物,不同族類的妖之間,沒有那麼多的多餘情感。
葉清一掃了一眼斂容師從脖頸間掉出來的工牌,抿了抿唇問她:“封小姐,不知道你以前是否也遇見過相似的……靈異事件?這是藏在你身上的妖族血脈,現在受到刺激,複蘇了。不用太過擔心,你隻是暫時控制不了新獲得的力量,之後……”
這麼淺薄的血脈也能被激發,靈氣漲潮固然是重要原因,可必然也少不了其他力量,反複的刺激往往就是開端。
“之後?”斂容師——封玲的心都揪緊了,努力回想道,“應該沒有……不過有一件我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我不知道是否能算您說的靈異事件。我媽說我小時候每次回到外婆家都會發燒,大哭大叫,剛出生時還好,等我四五歲後情況越來越重,有一次幹脆發燒之後性情大變,變得根本不像原來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