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潮歌沉默一會,突然擡頭,平淡的眼神像刺:“媽媽,小羽他沒有進入過明珠公寓。”
當初是您的人告訴我,他進去後又離開了。
“那又如何?”盛女士冷笑一聲,“他沒發現你做的那些肮髒事都不願意和你在一起,等他知道了,你覺得他還會原諒你?”
盛潮歌無法回答,隻能漠然以對。
“你不要忘了,你能回國的前提是離他遠點,要是你搞出來什麼事情,别怪我不客氣。”盛女士恢複了優雅的姿态,冷冷地丢下一句警告,“别想着你外公會給你撐腰,你最好想想,在我跟你之間,他會聽誰的。”
說完,她和來時一樣,帶着保镖如履無人之境一般離開了。
盛潮歌在原地站了一會,想了想還是沒讓助理來給自己換一個智能鎖——他住在這裡就是默認接受盛女士的監控,現在他暫時還不想跟母親撕破臉。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面色如常地回到書房處理工作,等安排好相關事宜後,他拿出手機,給微信名是一個句号的人發去了一條消息。
【盛潮歌】:感覺如何?
對方沒有回複。
盛潮歌也沒有等,手指一滑,手機回到了主頁面,畫面上池晏翎靠在牆上閉目養神,青澀高挑的身體包裹在校服裡,稚氣柔和的五官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各個APP圖标花花綠綠在他身側繞了一圈。
盛潮歌手指拂過他的臉龐,又一次回想起了那個上午。
他因為沒寫作業被老師叫到門口罰站,正好能看到校園大門和門外的道路。
這時上課鈴剛剛敲響,遠處匆匆忙忙跑過來一個高挑的男生,盛潮歌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池晏翎,應該是踩着點上學結果不小心遲到了。
池晏翎顯然對遲到習以為常,發現路上沒人後,他腳步一轉跑到了保安視線範圍之外的圍欄邊,然後揚手一甩把書包甩過欄杆,後退幾步,一段快速助跑後騰身而起,腳往圍欄花紋上一踩,雙手抓住了最上方的橫欄,接着腰腹一用力把自己也甩了進來,落地後一個帥氣翻滾卸掉力道,起身撿起書包,拍拍包上的灰,再拍拍自己身上的,這才一路朝着教學樓飛奔過來。
動作之熟練,一看就是慣犯了。
池晏翎氣喘籲籲地跑到教室後門,見到罰站的盛潮歌愣了一下,禮貌而友好地沖他笑了笑,然後越過他匆匆跑向了自己的教室。
沒過一會兒,他蔫哒哒地從教室出來,站到了門口。
看來是撒嬌沒能成功,還是被老師鐵石心腸地罰站了。
他們隔着一個走廊一起罰站,一起盯着走廊外撒下的陽光發呆,池晏翎沒一會兒就困得靠着牆打起了盹,盛潮歌看了他半天之後,鬼使神差地偷偷拿出手機,給他拍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用到了現在,依然是他手機的壁紙。
那是他人生的前十六年,世界上還沒有盛潮歌,他的名字叫汪念晴,像個女孩兒,經常被人嘲笑,爺爺怕他多心,說這是父親給他起的。
汪念晴其實很無所謂。
他天生沒有多少情思,窮困潦倒無所謂,無父無母無所謂,被人嘲笑那更無所謂,按部就班的上學讀書,放學喂豬,幫着爺爺幹農活,未來最好的道路就是考上縣城的高中,讀個還行的大學,然後考個縣裡公務員,體面還方便照顧爺爺——村裡的人都這麼說。
直到十六歲那年,爺爺去世,汪念晴突然有了個身為雲市富豪的母親,雍容華貴的女士開着豪車,帶着生疏但還算和藹的笑容,把他從十八線不知名小縣城接到了雲市這個一線城市。
她叫盛梓晴。
汪念晴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麼來的了。
他從未謀面的母親給他改名叫盛潮歌,把他送進了雲市面向富家子弟的私立高中——天雅中學裡,但上戶口卡了些日子,所以入學時,他還是汪念晴。
女性化的名字,遮不住的土氣,甚至還沒有傲人的成績,在富家子弟聚集的私立高中,按理說他很有可能要度過一個不太幸運的高中。
但在他入學之前,學校裡已經有了一個池晏翎。
這位少爺某次撞到霸淩事件,二話不說直接動手,把領頭霸淩的同學揍進了醫院,老師們想要息事甯人,他表面是是是好好好,回家就把狀告了個遍,把自己描述成了被欺負的小可憐。
于是池總和林女士帶着兩邊長輩的重托,心裡壓着兒子被欺負的火氣,帶着一群保镖和教育局督察組的同志,一群人跟抄家一樣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進了學校。
最後天雅中學被教育局罰了一筆巨款,全市通報,成了當年雲市各中學的反面教材,聲譽和錢都損失得不輕,池總趁機出手成了學校的大股東。
從此之後池晏翎真成了天雅太子,别說惹事的學生,老師都是繞着他走的。
但在同學眼裡,仗義出手,匡扶弱小,這太他媽酷了,更别說池晏翎成績優異還長得漂亮。
這是池晏翎的封神之戰,從這以後,他就從校草變成了池神。
汪念晴剛入學的時候,那股掩飾不住的自卑和茫然很容易就被看了出來,好心的同學怕他被欺負,就告訴他:“如果在學校裡被欺負,可以去找池神告狀,比告老師管用。”
汪念晴不由問:“不同班也可以嗎?”
“不管是誰都可以,不隻是這種,其他忙他也會幫。”同學臉上是混雜着傾慕的羨慕,“要不人家是學生會會長呢。唉,我怎麼不能又有錢又好看呢。”
汪念晴心生好奇,在一次體育大課時,第一次見到了和同學打籃球的池晏翎。
少年臉上是陽光燦爛的笑容,一眼看過去清澈見底,仿佛心都被洗滌了一遍。
這個笑容從此再也沒有從他心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