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繹法從原因推理出結果,歸納法從結果總結規律。
而溯因推理開始于事實的集合,根據常理知識,生成假設來解釋觀察或結論:
其一,七星官文通告向世人昭告了岩王帝君的離去;
其二,送仙典儀在往生堂客卿的主持下,體面終了,人告别了神;
其三,識海中所留下的岩印依然有效,神明生死必然有疑;
其四,須彌教令院幽禁新生神明五百年,期間持續淡化信仰、壟斷資源、攫取權柄,須彌人隻識大賢者,不知有神明。
最壞的假設不外乎七星效仿教令院,以未知手段囚禁了神明,試圖以[我治]來取代[神治]——但岩神偉力非凡人所能匹敵,孤雲閣的神槍已證明了武神絕非虛名,更有仙衆夜叉誓死相随,七星要如何謀害與山海同壽的主君?享有外交豁免權的愚人衆,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情報不足,真相被隐藏在重重迷霧之後。
繼續追索兇吉難料,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無妨。
既然已知事實不足以從假設推導出真相,就讓他再向前一步以身入局,七星、千岩、仙衆、夜叉、愚人衆……哪怕最後的真相觸目驚心,陰謀牽扯盤根錯節,會将他整個囫囵吞噬,但在心跳停止、頭顱落地之前,他将竭盡全力,不後退一步。
——以上本該是最壞的設想與準備。
直到在往生堂賬房中,遇到了自稱“鐘離”的往生堂客卿。
線索、情報、動機、推理……一切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因為這位舉止高雅雍容的先生,并沒有特意遮掩。
含章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今晨在商棧裡看到的某樣稻妻特産,在海中馳騁千裡的魚中王者經過鹽粒悉心揉搓與陽光充分風幹,成為了趁手的武器與絕佳應急食物。
……沒有血雨腥風,做條躺平喊六的鹹魚也不錯。
胡桃用耳朵貼着賬房的門,貓貓祟祟地屏息偷聽。
身為往生堂最高主事者,這麼做确實不太像話,但賬房裡面一位是她所倚重的客卿,另一位更是相依為命的兄長,兩個大活人在賬房裡半天都沒動靜,叫她怎麼能不牽腸挂肚。
就看一眼。
她往門縫裡迅速一瞥。
剛歸家的兄長正空茫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發呆,仿佛不知身在何處,讓人心底發毛。
而被晾在一邊的客卿居然也沒什麼不滿,他拿着裝訂好的報銷簽單饒有興味地翻閱,像是在品鑒什麼有趣的話本。
……這是什麼奇怪的場景,再看兩眼。
第二次胡桃的視線與鐘離撞個正着,她不僅沒心虛,反而理直氣壯地把門推開。
“都中午了,你們肚子不餓嗎?不如去萬民堂吃飯吧,我請客!”
“都可,聽憑堂主安排。”
鐘離好脾氣地回答,正要把手裡的冊子放下,冷不丁胡桃跳到背後,看了一眼内容就開始唉聲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