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隼人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夢裡的自己因為輕信一群禽獸,把自己的珍寶一個人留在家裡。出去工作兩個月回家後,卻得到了噩耗。
“抱歉,是我們一時疏忽,沒有注意伽羅那孩子居然跑出村子了。”
年邁的村長悲傷地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渾濁的眼睛有淚光在閃爍。村長身邊的年輕人,也是森隼人妻子的侄子,他一邊拍着村長的背,一邊解釋:“抱歉,隼人叔叔,我們也報過警了,但是那群屍位素餐的廢物找了幾天,說什麼警力有限,就放棄了。”
巨大的轟鳴聲在耳畔響起,森隼人看着屋内的人嘴巴張張合合,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他跪倒在地上,用力地嘶吼着,隻是等眼淚掉落在地上時,才發現他根本就無法發出聲音。
他拂開想要攔住他的村民們,踉踉跄跄地沖出村子,毫無頭緒地在山林中亂闖。草葉隔開了他的皮肉,樹枝劃破了他的皮膚,他被石頭絆倒,頭破血流也不知疼痛,隻知道尋找着自己的女兒。
他的伽羅,迷失在這山林中,一定會害怕吧?她一定還會像小時候捉迷藏卻迷路時那樣,即便害怕地哭出來,也會乖乖地等待在原地,堅信着這個弄丢了她的父親會找到她。
森隼人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地方,他在痛苦和失望中暈了過去。等再次醒來時,村裡的人找到了暈倒在山腰的他,把他送到了山下的醫院。
“隼人,也許你覺得我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自願來照顧他的鄰居大嬸抹了抹眼睛,拍拍他的手背說道:“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伽羅那麼愛你,一定不會想看到你變成現在這樣。”
他能重新振作起來嗎?
森隼人不知道,他從醫院出來後,再次祈求警察重新尋找伽羅,被拒絕後就自己組織招募搜尋隊,最終,不知尋找了多久,他在山頂處一個無人踏足的山洞裡找到了自己的女兒——但隻是一部分。
“應該是被大型野獸襲擊了。”警察做完現場鑒定後,面對四濺的血液和殘缺的身體,他目露不忍,但他還是告訴了這個可憐的父親:“請節哀,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
前方是哪裡呢?
他收殓了自己孩子僅存着的屍體,站在自己孩子的墓前,十分茫然。
回到天狗山嗎?
他的妻子與孩子均已被天狗山吞噬。
在村子裡的挽留聲中,他帶走了自己妻子和孩子的遺物,開始四處流浪,再也不曾停留。
就在森隼人以為自己就這樣了卻殘生後,一個電話卻重新讓他回到出羽村。
時隔九年,那個曾經在醫院照顧過他的鄰居已經躺在病床上,蒼老得不像她這個年紀的人。
“隼人,對不起。”
她流着淚,說出了天狗山的天狗,出羽村的祭祀,以及他的伽羅死亡的真相。
而她突然說出這些,并非是将死之前的善心。而是森隼人離開村子後,村子裡的人相繼患上器官衰竭而亡的怪病,病死了許多人,剩下來的人逃出村子,卻依然在這9年間相繼死去。
此時隻有她還活着了,村子裡的人都已經死了。她害怕了,認為這是伽羅的報複,她想獲得森隼人的原諒,她想活下去。
望着那雙流淚的眼睛,看着這個在病床上苟延殘喘的出羽村最後一人,森隼人想要扼住她的喉嚨,讓她嘗嘗死亡的痛苦,他想要痛快大笑,發洩自己的怨恨,但他卻沒有力氣再做這些了,他隻是怔怔地流淚,在虛僞的忏悔中離開醫院。
因為他突然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即便這些禽獸都已痛苦死去,我的伽羅,也回不來了。】
森隼人重新回到他的孩子死去的地方,在這陰暗的洞穴中,他找到了傳說中巫女留下的禦币,他折斷了在漫長時光中也不曾腐爛的聖物,終于失聲哭出來了。
就在如溺深海的悲傷中,他看到了天狗——吃掉了他孩子的怪物。
如果被天狗吃掉的話,就能再見到伽羅吧?
森隼人抱住天狗,卻聽到天狗的呼喚:“爸,爸?”
他的孩子——終于回到他的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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