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線活了下來。”黑井葵說道:“并且異能力越來越強,不止記憶讀取,我能夠制造大規模幻覺,引發精神混亂。但在我越來越強的同時,副作用也越發凸顯。”
夏油傑本已經麻木的味覺又開始隐隐發苦,他沉默片刻,說道:“痛苦、麻木、直到徹底的失去。”
“嗯,你說的不錯。”
夏油傑的回答十分簡略,但黑井葵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奪取他人生命輕而易舉,我逐漸無法理解生命的重量。直到有一天,我殺掉了一個組織的人後,在那片殘骸上,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地上都是敵人因為精神失常自相殘殺後死狀凄慘的屍體,身後是所謂同伴畏懼的目光,和泉川葵站在廢墟上,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我,在做什麼?
“明明害怕被殺掉,才加入港口黑手黨。因為想要脫離組織,才拼命變強。但在這條路走下去後,我卻突然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夏油傑低低說道:“你所說的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沒有未來。”
“嗯,就算我做好了‘殺人者人恒殺之’的覺悟,在我走到盡頭前我就崩潰了。”
但是,讓一個小孩不得不拿起利器去傷害他人,才是真正的絕望吧。
夏油傑有很多話想要說出口,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黑井葵繼續道:“在我迷茫的那一刻,我的異能力暴動了,它徹底失控了。”
*
在和泉川葵産生懷疑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身體的某一部分失去了控制,意識在一瞬間陷入了黑暗,等她再次醒來,她已經處在拘束室裡了。
“真遺憾,您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拘束室裡空無一人,隻有角落的喇叭傳出研究員的聲音:“您的異能力失去了控制。”
和泉川葵有些茫然:“我做了什麼?”
“您在下屬收拾現場時,突然異能力暴動,異能力無差别攻擊了距您五十米範圍内的人類,不論敵友,都發瘋死去了。”
“我殺掉了多少人?”
“33名我們組織的人,3名之前在戰鬥中您留下來準備審問的活口,還有大概5名守在不遠處不明身份的人。”研究員歎了口氣:“首領已經很生氣了,他本對您寄予厚望,沒想到您卻失控了。”
和泉川葵沒有理會假惺惺的研究員,頭腦保持奇異的冷靜:“我為什麼會失控?”
研究員回道:“從我們的研究來看,異能力的失控往往是由于異能者的精神失控。我本以為您也是這種情況,但您現在頭腦清楚,精神正常,似乎不符合這種情況。”
“那接下來怎麼做?”
“我們這邊會繼續研究,幫助您擺脫失控狀态。”研究員的聲音斷斷續續:“您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克制自己,遠離我們的同事。”
喇叭發出刺耳的噪音,研究員那邊已經挂斷了通訊。和泉川躺回床上,異能力作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她依然能夠感知到,但卻無法使用了。
就這樣死去的話,會不會也是自己的終點呢?
和泉川葵閉上了眼睛。
*
“自從我的異能力暴動之後,我就一直待在地下室中。”黑井葵說道:“我在迷茫,港口黑手黨也在迷茫。
在我異能力失控沒多久後,首領突然生了一場重病,是誰也無法治療的病,而這一場病,卻讓本已帶着港口黑手黨走上正軌的首領陷入了瘋狂。”
當擁有決定無數人生死權力的人開始瘋狂,橫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脆弱的秩序瞬間崩塌。
“當死亡這個唯一的公平降臨在他頭上時,他感到了畏懼和憤怒,他妄圖打敗病痛,欺騙死神。”
黑井葵歎了口氣,似乎又看到那個隔着電子屏幕也能看到其漸漸腐朽的首領。
許久不見的首領已經不複之前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兩鬓斑白,消瘦無比,呼吸粗重,聲音沙啞無比:“葵,你的幻術能夠改變我的身體嗎?”
人類的精神一定程度能改變身體,和泉川葵如實回答:“我的異能力隻能影響到人類的大腦,想要徹底影響現實,我還做不到。”
BOSS怒氣沖沖地關掉了視訊,和泉川葵繼續努力嘗試控制自己的異能力,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一個瘋狂的人掀起了多大的波浪。
“紅葉姐和她的戀人打算逃出黑手黨,但卻被抓了回來,她的戀人也被BOSS處死。”
黑井葵神色平靜:“僅僅因為下屬不小心說了一個‘病’字,BOSS就開槍殺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而這樣的事情在那幾年發生了無數次。”
和泉川葵再次見到尾崎紅葉時,并非通過視訊,而是尾崎紅葉親自來到了地下的拘束室。和泉川葵的異能力一直處于時靈時不靈的狀态,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活人了,而尾崎紅葉卻通過準幹部的權限打開了禁閉室的大門。
在尾崎紅葉進來的一瞬間,和泉川葵的異能力已經自發啟動,她在一瞬間讀取了尾崎紅葉的記憶,尾崎紅葉隻覺得有點頭暈,但長久以來和泉川葵讀取敵人記憶後敵人凄慘的狀态過于深入人心,尾崎紅葉這樣的強者也隻是覺得自己情緒太差導緻的不舒服。
“葵,你想離開這裡嗎?”
尾崎紅葉神色冰冷,像是被剝奪了某一部分一樣。讀取到一切的和泉川葵默默咽下這痛苦與殺意,搖搖頭:“抱歉,紅葉姐,我現在還無法控制住自己。留在這裡,也許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這樣啊。”紅發女人的垂眸歎息,和泉川葵知道她想要什麼回答,但她無法回應。
黑井葵回想起那時尾崎紅葉離開的背影,她需要一個複仇的機會、一個複仇的幫手、一個複仇的理由。但和泉川葵拒絕了她,尾崎紅葉心裡火焰的餘燼徹底熄滅了。
“那段時間,港口黑手黨混亂起來,橫濱其他人也被波及,所有人都被籠罩在陰影下。”黑井葵有些歎息:“而我,也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