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驚訝,森鷗外臉上可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收斂起誇張的笑容,垂眸問道:“葵醬,森葵會不會更好聽一點?”
執着于做自己的父親?
和泉川葵不會天真的認為這位首領是父愛無處安放,此舉的目的,應該是通過收養而徹底掌控她。
“抱歉,BOSS,我還無法控制自己的異能力。”和泉川葵揣測森鷗外的意圖後,委婉地回絕道。
“不用擔心,葵。”森鷗外把身後無所事事的太宰治拉到身前,笑道:“有太宰君在,一年前那樣的大災禍,不會再發生了。”
和泉川葵垂下了頭。
*
“之後,在遇到棘手的敵人時,森首領就讓我和太宰治出去解決,再之後更加強大的異能力者加入了組織,因為我的不可控性,我漸漸就很少出任務了。”
黑井葵說道:“橫濱迎來了久違的和平,但港口黑手黨依然是黑手黨。”
“那森鷗外所說的大災禍,是什麼?”
夏油傑發現這場大災禍正是葵改變自己态度的轉折點,但黑井葵并不想多說,隻是含糊道:“那就是我犯下的,無法饒恕的罪過。”
“那你又為何會來到這裡?”
黑井葵歎了口氣:“我總是在被迫做選擇,被迫加入黑手黨、被迫殺人,最後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異能力。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出于本心做了一次選擇,卻被視同于背叛黑手黨,引起追殺。逃亡路途中,不小心掉進河裡,就來到了異世界。”
“感覺像是在聽異世界穿越輕小說。”
夏油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黑井葵神色平靜:“還是很爛俗的那種。”
黑井葵:“咒術師的盡頭是什麼呢?在加入高專前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但在加入後,我又覺得自己思考這個問題十分可笑。”
蟬鳴喧嚣得令人煩躁,空氣悶熱到感到窒息,夏油傑覺得有些頭暈,他說道:“祓除咒靈、保護弱者,即便這條路的盡頭不是鮮花與掌聲,我也不會後悔的。”
夏油傑沒有意識到,他的那句“我也不會後悔的”聲音輕而顫抖,幾乎被蟬鳴聲淹沒。黑井葵沒有戳穿:“我曾經也問過灰原,他的回答和你差不多。”
她笑了一下:“但是灰原是出于想要幫助他人的想法而行動,你呢?你也是這樣嗎?”
夏油傑垂下頭,半晌後才說道:“不是這樣的,因為我很強,隻有強者保護弱者,這個社會才能運轉。”
“我第一次出于自己清楚的意志殺人時,我告訴自己,我殺掉的是一個惡徒,殺掉他,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是不是也保護了别人,是不是很自欺欺人的想法?”
黑井葵沒有對夏油傑的正論說些什麼,轉而談起自己的經曆:“但是一旦開啟了這個開關,就無法回頭了。我殺的惡徒越來越多,越來越麻木,直到我需要對一個目擊者滅口時,我突然醒悟過來。
那個目擊者隻是個街頭混混,做過的最壞的事情大概就是偷了有錢人的金首飾。這樣的人,以法律審判,可能也就是做幾年牢。但他看到了組織的秘密交易,我需要滅口。”
黑井葵停頓了一下,夏油傑擡頭看着她,白色的發絲看起來像是某種征兆。
“我不得不殺了他,即使我不殺了他,其他人也不會放過一個目擊者。”黑井葵說道:“我隻覺得從前的自己可笑,害怕承擔殺人的罪過,隻能默默給自己描補,當無法欺騙自己的時候,一切罪惡都遮蓋不住了。
殺人就是殺人,救人就是救人。這兩者從來不是能夠混為一談的東西。”
夏油傑有些茫然:“你想說的我是錯的嗎?”
“我讨厭評價善惡對錯。”黑井葵搖搖頭:“在我眼裡,這個世界隻有值不值得幹的事情。加入黑手黨就能夠活下來,殺了人才能讓自己更強,想要得到答案就背叛組織。我願意承擔這些後果,覺得值得,因此哪怕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我也不會後悔。”
“你呢?你會後悔嗎?”黑井葵問夏油傑:“強者保護弱者,強者支配弱者,這兩者是同時存在的。當你保護的弱者去壓迫更弱者、傷害更弱者,你覺得值得嗎?你願意承擔這個代價嗎?”
夏油傑張張嘴,但又頹然地閉上了。
他認為咒術師保護普通人是強者保護弱者,但他真的能接受自己保護的普通人是會去傷害他人的惡人嗎?
黑井葵站了起來:“雖然我也很遺憾灰原的死,但是他死在了自己所追求的道路上,我并不會為此感到悲傷。”
說完,她沒有再看同期的表情,轉身離開了。直到黑井葵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夏油傑才低低地自言自語:“真是無情啊。”
他仰起頭,看着天花闆上反射的光芒,長長歎息一聲,在這繁雜的蟬鳴中閉上了眼,陷入了夏日深不見底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