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雲層逐漸聚攏,遮擋住了正午的陽光,明明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時點,此刻卻陰沉壓抑的如同黑夜。
希甘系納區裡,巨人與人類的戰争已經結束。
爬行巨人帶着重傷的铠甲巨人逃走,超大型巨人、獸之巨人被成功抓捕,瑪麗亞城牆的兩處破洞被硬質化成功堵住,而調查兵團也隻是有十幾名士兵受傷。
以這個結果來看,此次對決,人類方大獲全勝。
但是,衆人的神情并不輕松。
利威爾跪在地上,懷中抱着緊閉雙眼的宋初。
他背後和頭發上沾染的巨人之血正在消散,但是前胸和手上的血漬暈染卻在擴大,那是從宋初身上滲出的血液。
緊緊抿着唇,手指不停地擦拭唇角的血,然而完全沒有效果,鮮紅色隻會越擦越多。
利威爾執起那隻冰涼的手放在臉頰處摩挲,黑發擋住了他眉眼,隻能看到毫無血色的薄唇輕微地顫抖。
“騙子……”
宋初的另一隻手被伊莎貝爾抱在懷中,已經長大的女孩此刻哭得失了聲,精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已經不受她自己控制。
“是我沒、攔住她,大哥,怪、我……”
法蘭也跪在旁邊,幫伊莎貝爾拍背順氣。其餘幾名特别作戰班的成員站在不遠處,緊張地盯着這邊的情況。
埃爾文走過來,給利威爾遞過來幾粒丹藥,“這是我們此次出征備用的藥,每種都拿了一粒,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對她自己的傷起作用了。”
利威爾沒有動,法蘭幫他接過,“謝謝。”
其實他們心裡清楚,這隻不過是徒勞,如果有用的話,宋初自己早就準備好了這些藥。
但此刻,隻能看着她奄奄一息而束手無策的人,哪怕隻有一點點,也想找到絲絲可能進行嘗試。
一時間,四周的氣氛更加沉重。
這樣的沉重沒有持續多久,驟然大作的狂風,和從天地間彙聚的彩色流光,讓在場所有人露出震驚之色。
“又是巨人?”
有人問出聲,但沒有人知道答案。
所有士兵們拔出武器,警惕地盯着光芒流動的方向。
那些反射着世間萬物色彩的光向一處聚集,最終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
看不清眉目鼻嘴,隻能從它的外形和走路方式看出來,應該是人類的模樣。
它向着衆人所在的地方走來,流動的光芒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下,顯得耀眼奪目。
“這個世界的外來者,需要被完全擦除。”
“你們,不要礙事。”
遼闊空靈的聲音不是從某一處發出的,更像是在四周環繞,帶着讓人心悸的回響。
特别作戰班的老兵率先行動,他們擋在宋初面前,呈戰鬥姿态狠狠盯着那束光。
“有我們在,絕不允許你傷害宋初醫生!”
飄行的光停頓片刻,擡起類似人類的右手,五指張開,手心的流光開始旋轉。
“正好,省去了去找你們的功夫。就在這裡,修正一切,将早該退場的人一一擦除吧。”
悠遠的聲音緩緩說完,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它掌心旋轉的流光倏然射出,目标正是擋在前面的幾人。
“奧路歐!你們快退後!”
利威爾低啞的吼聲傳來,卻無法阻止那道打進幾人身體裡的光。
于是,衆人眼睜睜看着墨綠的披風開始褪色,暗深的綠色像水洗般流動,緩慢而無法阻止地逐漸透明。
從披風到雙手、從腳踝到大腿、最終蔓延至整個身體。
佩特拉、奧路歐、艾爾德、古恩塔四人無法挪動分毫,隻能僵在原地,面露愕然地看着自己身體漸漸消失。
最後一刻,他們用最後的力氣轉頭,看向自己追随的偶像。
“兵長……”
灰藍的眸子緊縮,利威爾小心翼翼将宋初交到伊莎貝爾懷中,然後抽出刀,眨眼間便沖向那道光。
“利威爾!”
埃爾文想要阻止,卻完全沒辦法跟上他的速度,整個調查兵團都不可能有人能阻止暴怒的利威爾。
然而,強勢的攻擊和鋒利的刀刃,對那些光芒都不起任何作用。
利威爾徒勞地握着刀,汗珠從額角滑落,沾濕了散在鬓邊的碎發。
“你,做了什麼?”飽含着憤怒的聲音微微顫抖。
“把他們還回來!”他嘶吼出聲,再次揮刀砍了過去。
“沒有用的,你殺不死我。”
那個由光彙集的家夥甚至沒有任何躲閃,就飄在那裡任由刀刃穿過身體。
“我是造物主,是你們的神,你又怎麼傷得了我呢?”
它悠閑地說着,随即光芒暴漲,逼迫得利威爾不得不後退十幾米。
“雖然不會受傷,但一直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也很煩。可惜,還不到你退場的時候。”
自稱造物主的人繼續前進,目标仍然隻有一個,那就是渾身浴血還未清醒的宋初。
“你們兩個,也很礙事!”
又一束流光自它手掌中射出,緊緊抱着宋初的伊莎貝爾,以及護住兩人的法蘭被光圈籠罩。
利威爾踉跄地從地上爬起,想要擋住那道恐怖的光。
然而,光芒卻繞開他所在的位置,從左右兩邊分叉,又重新聚在一起源源不斷地包裹住那兩個他在意的人。
曾經做過的噩夢忽然浮現在腦海,那種要失去的恐懼讓他心髒開始疼痛,像是活生生被一刀刀剜下。
“不……”
宋初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張痛苦而絕望的臉。
她想要保護,最想要珍視的人,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灰藍的眼睛明明應該犀利而深沉,漂亮的薄唇哪怕說髒話,也比像這樣無助地吐出祈求之語要好。
強烈的光刺得她眼角泛出淚,宋初眨眨眼,視線偏移,看到了對她露出抹驚喜笑容的伊莎貝爾。
但是隻一瞬間,那個笑容在她面前消失,什麼也沒留下。
強光散去,隻看到了天空厚重且泛着詭谲色彩的雲。
周圍調查兵團的士兵們震驚于眼前的景象,但他們眼中沒有恐懼,他們的身體也沒有退縮。
“宋初是我們的醫生!”
“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