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駐足在圓筒前,片刻後轉身面朝N:“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該走了。”
“你不想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嗎?”N也走了過來。
中也搖搖頭:“這已經不重要了。”直覺告訴他,别知道比較好。
“這樣啊。”N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好吧,那我叫你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了。”
“什麼?”中也突然警鈴大作。
天花闆上突然探出了好些噴頭,下一秒,不知道什麼氣體噴了出來。
中也當機立斷屏住了呼吸,但已經遲了。
“把真相告訴你也許能打消魏爾倫的暗殺計劃,但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戴着防毒面具的N走到了中也面前,“所以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殺了你。”
“但你是如此寶貴的奇迹,殺了你未免可惜,所以,我們準備了新的人格式。”N用蠱惑的語調說道,“中也,放棄‘荒霸吐’吧。隻要說出那個指令,你的命令式就會還原,你就會消失,被新的人格式覆蓋。你就會從漫長的黑暗裡解脫。”
“你想都不要想!”中也怒罵道。但此時他已經失去了對四肢的控制,很快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會想清楚的,我的孩子。”N輕輕拍了拍中也的頭,“作為父親,我可以寬恕孩子的一切過錯和愚蠢。”
——————————
黃泉依然在一邊迷路一邊尋找着不知在何處的主控室。
至今她已經找到了檔案室、電機室、食堂、宿舍和若幹個實驗室,這個研究所簡直像個地下城一樣。
又一個房間。
黃泉用不知何處順來的卡刷開了門,映入眼簾的就是無數屏幕。
這是監控室。
黃泉粗略地掃了一遍,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塊屏幕上。
那是中也。被鐵絲捆縛的、身上插滿了電樁和輸液管、滿面痛苦似乎在嘶吼的中也。
黃泉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停頓了一下。
這時,地面忽地震動了起來。
黃泉倏地回頭,另一個活特異點在靠近。
魏爾倫來了。
——————————
“中也,你何必堅持呢?你本就不是人類,在人類的世界裡也隻能感到孤獨和痛苦。既然如此,解脫不好嗎?”N用仿佛唱歌的語調說道。他的聲音從擴音器傳出,傳入了中也的耳朵。
N已經退到了他的研究室,借着監控和操作台觀察和控制中也。
中也已經沒有罵人的力氣了。在電擊和藥物的作用下,他開始看到幻覺了。
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同伴們死在了魏爾倫手下。
他看到公關官的屍體從車後備箱裡滾了出來。
他看到阿呆鳥抓着他的手,說他救下了外科醫生,讓中也趕緊搶救外科醫生。
但外科醫生隻剩下了上半身。
他看到阿呆鳥用最後一口氣對他說,他有一台很寶貝很寶貝的車,送給中也了,讓中也一定要好好待它。
他看到他們的屍體宛如被破壞一樣,像破布娃娃一樣散落在“舊世界”台球吧裡,到處都被他們的血染成了紅色。
他看到了白濑和柚杏,看到了“羊”的少男少女,看到了他們用刀捅他,用槍指着他。
他聽到他們痛罵他抛棄了“羊”,明明是“羊之王”,明明擁有力量,明明應該保護他們。
他聽到他們詛咒他去死。
中也覺得他已經分不清幻覺和現實了。他仿佛真的經曆了同伴的死亡,真的聽到了“羊”的詛咒。
太宰的聲音傳來。中也知道那是幻覺。
“你和我一樣,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錯誤。這個世界腐爛而生鏽,為什麼你還要堅持留在這裡,尋找那虛無缥缈的意義呢?”
“滾蛋!”中也被太宰給激起了火氣——太宰總能做到這件事,“你才是個錯誤!”
一陣電流穿過,漂白了中也的腦子,擊碎了中也的所有幻覺。
“你的同伴都離開了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是魏爾倫。
中也當場反噴回去:“你的同伴也離開了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什麼狗屁幻覺,怎麼這個腦子有病的奇葩也能出現。
“因為他是人類,我不是。”幻覺魏爾倫回答中也。
中也怔住。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是人類?”中也終于還是發出了這個萦繞他心頭多年的疑問,“究竟哪裡出錯了?”
“沒有出錯。”一把還在鞘中的刀飛了過來,正正砸向了魏爾倫。
魏爾倫不得不擡手格擋。
“沒有出錯。從來都沒有。”是黃泉,她打碎了一面牆,走了進來,“你是不是人類,這不重要,這一點也不重要。”
“你的出生不被期待,不被祝福,那又怎麼樣?世上本來就沒有先天的絕對意義,很多問題也沒有答案,你要自己回答它們,你要為你的靈魂立法。”
人類是社會性動物,人的自我定位和價值需要他人的認同。但如果沒有他人認同,人也要自己認同自己。
這很困難,也很痛苦,但你必須這麼做。
黃泉用戴着鎖鍊和指刃的手拽下了中也身上那布滿了倒刺的鐵絲、輸液管和電樁,向中也伸出了另一隻戴着皮手套的手:“你的同伴還在等你。”
中也眨了眨眼,看看黃泉,又看看魏爾倫,嘟囔道:“原來不是幻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