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貓和那隻老虎之間當然打了一架,這是對入侵者應有的懲戒。與風為伴的靈巧貓咪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傷勢,餓昏頭的白虎那不成章法的進攻對她來說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開。
但與之對應的,就算是受到了衆多傷勢,白虎也能輕而易舉地愈合。當然,他們最後達成和解的原因在于,這位橫濱港口的女王最終還是猶豫了——因為那隻老虎眼中充斥着的、正是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倔強目光。
她欣賞努力活下去的生命,欣賞生命為活下去而奔走和呼号。因為過去某些目前不便言說的經曆,還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樣的一隻貓。
所以芙蕾因·洛賓把這隻老虎收編了。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有一個足以配得上自己地位的新坐騎——盡管對可以踩着風旅行的她來說根本不必要——而一隻威風的白老虎就很不錯。
當然,既然要收編它,肯定就不能讓這隻饑腸辘辘的老虎餓死。玳瑁貓想了想,直接跳到了這隻老虎的背上,開始用貓的語言大聲為它指起路來。
“你聞到那股味道了嗎?聽我的指令,朝那裡跑,那裡有足夠為你填飽的食物!”
她不确定老虎能不能明白貓的說話方式,但幸運的是,白虎聽懂了。它對食物的渴望讓它停下了戰鬥,轉而跟從玳瑁貓的指令,跑入隐蔽的巷子,通過最不易引人注目的路線朝着流動食堂的方向一路奔去。
“我就知道這件事裡有你的份!”
芙蕾因·洛賓才說到這裡,話都沒有講完就撲了上去,尖尖的爪子讓貓不敢懷疑它具體的攻擊力,那對橄榄綠的眼睛裡怒火熊熊:“我就說去食堂的路怎麼遠到有些蹊跷了!”
“但但但——這隻是意外啊!”
拉克賽維驚慌失措地喊着,趕緊轉身就跑,但還是被對方狠狠地拽下來了好幾搓長毛,可憐兮兮地“喵嗚喵嗚”慘叫起來。等玳瑁貓終于消了氣,他才敢小心翼翼地舔自己的傷口和剩下來的毛。
“你當我是傻子嗎,拉克賽維?”芙蕾因女士高傲地昂着腦袋,不屑地丢下這句話,又重新跳回自己坐騎的頭頂。
白虎對此隻是抖動了一下耳朵,就繼續吃飯了:它現在看上去簡直像是有足足兩周沒有吃過任何食物,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擾它現在對晚餐的興趣。
而莫布斯嗆了一大口貓薄荷的煙霧,一邊咳嗽着,一邊發出大笑——誰能夠拒絕拉克賽維被教訓一頓的場景呢?大家内心其實都老期待這一幕了!
“好吧,好吧。但真的是意外。”
人嫌貓憎的拉克賽維傷感地看着自己秃了一塊的皮毛,把奶油色的長毛重新舔順,這才重新擡起頭,看着居高臨下俯視周圍的玳瑁貓。
“您好好想想:如果您想要做到一件事,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幹什麼,那麼最好就是做下去,因為……哎呀,總有一天會做到自己要做的那件事的!就像是現在這樣。”
他歪着腦袋,耷拉着貓臉顧影自憐:“說到這裡,我的毛現在真難看,但接下來演講還要我來。這麼出場可真不體面。”
在經曆完一遍貓格修正拳後,他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正常了許多。雖然還是不太正常,但那種不适的笑意已經消失了——但這笑容真的是因為洛賓的攻擊而消失的嗎?在看到玳瑁貓的時候,他就已經停止了那令貓不安的笑……
芙蕾因·洛賓依舊警惕地看着他。
“但時間不等貓,所以演講必須要開始了:在此,我有必要向諸位解釋一下。”
英國長毛貓保持着仰視的姿勢,繼續自顧自地說着,但此刻的語氣卻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莊重和嚴肅:“沒錯,我已預料到了面前的一切。在清楚這隻老虎的活動地區後,我就明白,芙蕾因·洛賓女士必然會對這種冒犯的行為而不滿。她會展開屬于貓的報複。因此,我隻要用這隻老虎來引出您就行了。而怎麼利用這隻老虎?簡單,當然非常簡單!隻要稍微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它每次出現時都在尋找食物。”
他看上去很想鞠躬,但又因為什麼而強行忍住了,于是隻是用爪子做出了脫帽子的動作,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緻意。
“食物!這可是相當方便的弱點了。所以這一切就是這樣,非常簡單的事情,事實上我都沒有在裡面做什麼手腳。更何況這就是一個童話故事,童話故事裡該發生的東西一定會發生。就算我不這麼做,所有的還是會兜兜轉轉地回到這樣的場景上。”
他大聲嘟哝着,臉上冒出極為生動的委屈表情:“唉,貓總喜歡把事情歸罪在我的身上,但我完全就是無辜的!一隻貓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嗯?您說是吧?”
“就這樣,親愛的讀者們,故事的第一幕已經即将來到尾聲!請原諒我之前的這段演講使用河馬的腔調,因為沒有人和貓會願意聽到、或者看到我用自己的腔調說話的。而且嚴格意義上,我這是在替他代班,下次大概就是他來了。”
說到這裡時,他煞有其事且頗有自知之明地點了點腦袋——朝着虛無的某處。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後,他停頓了一下,接着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嘻嘻的表情。
“好啦,我的工作結束了!莫布斯,你幹嘛擺出那樣的樣子?現在難道不應該好好慶祝一下嗎,馬上就是開庭重申的日子,你該更喜慶一點的!”
“我在想你說的童話故事是怎麼回事?”莫布斯狐疑地看着這隻重新變得興高采烈的奶油色貓咪,“這又是你的哪個古怪念頭?”
“巴菲特女神在上,您該好好想想了,莫布斯先生!一個貓會說話的世界,一個貓會魔法的世界,這難道不是童話故事嗎?隻有童話才這麼寫!沒頭沒腦,也懶得做任何解釋!”
拉克賽維理直氣壯地叫嚷着,他的眼睛轱辘轱辘地轉着,似乎想到了更多稀奇古怪的主意:“更何況這個故事裡面還有穿靴子的貓!您莫非還想什麼更多的證據?比如一隻猴子一隻狗和一隻雞?”
莫布斯下意識地抖了抖毛,閉上了打算反駁的嘴:他現在看到拉克賽維的這種表情就想要打激靈。
“不過呢,我尊重您的想法……”話鋒突然一轉,英國長毛貓似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扭扭捏捏地朝芙蕾因·洛賓作了個揖。
這下玳瑁貓也不得不打了個激靈。
“好啦,現在都結束了。讓我們和好,好好地吃上一點東西吧,我親愛的洛賓女士。我剛剛想起來,我這裡還有點氣泡果汁。哎呀,不要用這麼懷疑的眼神!我完全是真心的。”
玳瑁貓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也不用懷疑這裡面有沒有下毒!對喜歡懷疑杯子裡被下毒的貓下毒是最愚蠢的行為!”
拉克賽維滿懷希望地緊急補充,他銅鏽色的眼睛閃閃發亮:“下毒的驚喜就在于對方吃進嘴前一點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幹。沒有這一點,整個下毒行為都會變得毫無意義可言。哦,親愛的,我們喝一杯吧?就一杯!為了慶祝!然後我們還有來自陛下的重要消息告訴您呢!”
“萊特的消息?”
這一點終于打動了芙蕾因·洛賓。她沉聲問道:“什麼消息?”
拉克賽維喜不自勝地鼓了鼓掌,然後鑽到帳篷布下面,取出了兩個小杯子,又從皮毛裡拿出一個貼着檸檬标簽的瓶子,殷勤地各自倒滿。
給自己一杯,莫布斯一杯。剩下的瓶子直接抛給了老虎頭頂的洛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