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陪審團。”名字叫索麗埃科的藍眼睛貓熱情地介紹道,“那裡呢,是法官。叫他拉克賽維就行。”
莫名成為陪審團成員的中島敦“啊”了一聲,看向又開始在烏木桌下面找起東西的奶油貓,不解地抓抓頭發。
“那我們的職責是什麼?”他問,同時努力思考着法官到底在審判中會發揮什麼作用。
作為一個孤兒院出身的人,他對這些東西的認知還隻處于“聽說過”的階段呢。
“哦。”這個問題明顯難不倒貓,“隻需要發表意見就行了。不過說起這個,你要不要嘗嘗甜果餡餅?”
這顯然是一個無法拒絕的提議。藍眼睛貓略帶蒼老的聲音讓中島敦想到了奶奶——盡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奶奶是什麼樣,但貓咪溫和包容的笑眯眯面孔無疑很符合他的想象。
所以盡管不太好意思,他還是吃了一口。
甜滋滋,軟綿綿,熱騰騰的。
“好吃!”他發自内心地說。
“哎呀,那就多吃一點,多吃一點。别太客氣,把這裡當家就行。”
對方高興地笑笑,把好幾個餡餅都摞到了中島敦的面前,那對寶石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對投喂老虎幼崽這件事突然上瘾了起來。
中島敦隻好埋頭苦吃,索麗埃科則是樂此不疲地把新的餡餅堆到不斷減少的餡餅堆上。
等到貓咪幾乎快要把大半的餡餅都遞給他的時候,代表要開庭的鐘聲才響了起來。
中島敦鼓動着腮幫,好奇地朝鐘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是拉克賽維正在用自己的金色小錘子敲擊着同樣金色的鐘。
“向渡渡鳥和巴菲特起誓!”他一邊敲一邊大聲喊着,“我會保證這次司法的公正性!”
中島敦很期待地等着下文,這可是他第一次經曆的法庭審判,而且他很好奇為什麼是向渡渡鳥和巴菲特起誓。
但拉克賽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似乎注意到了貓在下面的小動作,他敲擊鐘的力度又變大了不少。
“肅靜!肅靜!”他叫着。
不過這喊了也是白喊。所有的貓都在忙着吃小橘貓送來的夜宵,根本就沒有在說話。至于咀嚼食物的聲音,則是想停下來都沒有辦法。
但鈴聲還是多少起了作用的。貓咪們除了咀嚼食物,還從各個奇怪的地方齊刷刷地掏出了紙和筆,一本正經地在上面寫寫畫畫了起來。
“這是在幹什麼?”中島敦摸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位置上的紙筆到底都藏在那裡,于是隻好向旁邊的貓問道。
“在寫名字。”索麗埃科回答,她用尾巴撥弄好紙,将其折疊起來後立在面前,“省得到時候有人把我們的名字叫錯。”
邊上的玳瑁又哼了一聲。一隻載着筆的紙飛機就這麼撞上了中島敦的鼻尖,他連忙接住,對送給自己紙筆的好心玳瑁貓感激地笑了笑。
然而對方隻是不領情地繼續哼哼兩聲。中島敦隻好挪開視線,去看對方面前立着的小紙牌:上面寫着芙蕾因·洛賓,還有個貓爪印。
看來這就是她的名字了。
中島敦也趕緊把自己的名字給寫了上去,有樣學樣地擺好。等他剛這麼做完,坐在最上方的法官——那隻叫拉克賽維的奶油色貓咪就叫了起來:“讀訴狀啊,傳令官!”
搞不太清楚情況的中島敦立刻朝周圍看去,但也沒看到場上突然出現哪隻貓,更不知道傳令官到底指的是什麼。
“到你了。”索麗埃科說。
“诶?”中島敦一頭霧水地跳了起來,發現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卷長長的卷軸。
他不太明白這東西是怎麼出現的,也不知道自己除了陪審團成員和法庭紀律維護員外是怎麼多出了第三個身份。但他知道現在該是自己讀上面句子的時候了。
“這裡……”他說道。
“先吹小号,先吹小号!”陪審團裡的貓亂糟糟地提示道。經曆一場短暫的接力賽後,一把小号被遞到了中島敦手裡。
他手忙腳亂地把小号舉起來,在貓咪鼓勵的眼神下,“滴答嘟”地用力吹了三聲。
作為純粹的新手,小号的聲音難聽得理所當然。中島敦的耳朵都羞紅了,不好意思去看那些貓的表情,直接開口大聲讀到:
“若是有一場審判,
事關貓的辨别。
一定有假裝是貓的家夥,
混入了我們的中間!”
“嗯嗯。”拉克賽維看上去很滿意,“其實我覺得在這裡就可以進行裁定了。不過由于一些流程還沒有走完……等等,被告貓呢!犯貓呢!”
可憐的法官意識到他又丢東西了,于是又鑽到烏木桌子下面去找。陪審席上的貓也開始嘀嘀咕咕。
“按照這個審判的性質,我覺得不應該用貓來作為詞根。”那隻叫莫布斯的黑白花貓說,他看上去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但這個時候應該還可以用貓作為詞根,因為現在他隻是有犯罪嫌疑。”叫夏目的三花貓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看上去同樣見多識廣,甚至還要更見多識廣一點。
這讓大家忍不住讨論了起來。有一批貓覺得這種用語有點問題,另一方則是覺得這完全沒問題。還有一方覺得這裡應該把“犯貓”換成“犯罪嫌疑貓”。
隻有中島敦還在可憐地站着,他努力思考着這個訴狀到底是什麼意思:畢竟混入了貓中間的假貓,這怎麼看都是在說他自己。
首先,他是一隻……一個人,在這群貓中間怎麼看都有點兒格格不入。其次,就算他也可以算是老虎,但老虎嚴格來講也不是貓。
雖然現在犯罪嫌疑貓還沒有登場,而自己又坐在陪審團裡,但他已經擔心起來了:萬一審判到最後,抓住的是他該怎麼辦?
這可真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不過這種因為犯罪嫌疑貓缺席而産生的情況也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随着一隻黑貓的到來結束了。
“來了來了!”
黑貓是突然出現的,看上去就像是一路跑過來的,出現的時候還在氣喘籲籲地給自己的胡子刷金粉。
刷完後,他拿出一把小圓鏡子,往裡面瞧了幾眼,覺得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今天晚上要處理的文件太多了點。”
他為自己的遲到解釋了一句,把頭頂的小圓帽子拿到手裡,往法官的位置旁邊一站,氣宇軒昂得簡直不像是來接受審判的,而是個開庭贊助商。
“這是對法庭的蔑視!”座上的奶油貓不滿地用錘子敲來敲去。中島敦有些擔憂地看着,害怕這兩隻貓會直接打起來——而且如果法官都打起來的話,那他到底要不要維護法庭紀律呢?
“蔑不蔑視再說吧。”河馬滿不在乎地說,他朝周圍看了一圈,很有自信地發言,“現在是不是到我說話了?”
“法官表示駁回!”拉克賽維瞪了他一眼,突然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已經錯過時間了!現在是證貓應該出場的時候。傳第一個證貓出場!”
唯一在場的人類(這裡指的是外表看上去是人類)有點兒懷疑法官這是在公報私仇,不過沒有什麼證據。直到旁邊的貓又喵喵叫起來,他才意識到好像又該輪到自己吹小号了。
“滴答兒嘟!第一個證貓!”
有了上次的失敗經曆,這回他吹得力氣比較小,結果不知道怎麼,反而變得更難聽了點。
中島敦苦惱地放下小号,翻來覆去地檢查了一通,甚至懷疑是有隻惡趣味的貓躲在了小号管道裡面,但最後什麼問題都沒有找到,于是隻好承認了自己吹不好這東西的事實。
第一個證貓登場了。
不過令人大失所望的是,并沒有更新鮮的貓出現。來到正中央場地上的是那隻三花貓夏目,他在陪審團上的位置也是第一個。
“嗯嗯。”夏目嚴肅地說,“嗯嗯,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他顯然在組織語言,這讓他看上去像是沒被提前通知過自己除了要當陪審團成員外,還要當證人……我的意思是證貓。他更像是臨時被别的貓給踢到場上的。
剩下的貓再次齊刷刷地掏出紙和筆。隻不過在中島敦看來,這次大家的态度卻突然變得裝模作樣了,一副打算敷衍或者蒙混過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