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嗯。”她說。
……
“接下來發言的時候要怎麼開口啊。”中島敦小聲地問邊上的索麗埃科。
“什麼流程……哦,喊異議就可以了。”索麗埃科摸着下巴,随口說道。
“異、議?”中島敦困惑地重複了一遍。這時候,走神的藍眼睛貓咪也終于反應了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啊!抱歉抱歉,我逆轉裁判玩多了。”她清了清嗓子,“你隻要說出我們的判斷結果和判斷依據就可以了。看起來像回事就行,反正河馬不服還是可以上訴的。”
“原來還能上訴嗎?”中島敦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我還以為這是最高法庭呢。”至少也是貓界的最高法庭才對。
“我的意思是,他說不定能上訴到撒旦呀、上帝呀那裡,畢竟他曾經是在撒旦手底下幹活的魔鬼,可以走後門嘛。”
索麗埃科用爪子捏捏中島敦的臉,最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哈哈,你該不會真信了吧?他要是這麼做,肯定會因為輸不起被拉克賽維笑上三個月的。好了,上吧!告訴我們的拉克賽維法官最後的結果!”
“不要害怕。你想想,這隻是個夢,在太陽升起來時一切都會結束。”虎斑貓萊特似乎眨了下右眼,語氣輕快,“至少在夢裡,稍微勇敢一點啊,老虎先生。”
别的貓也紛紛用爪子推着中島敦,快活地起哄着,讓他去承擔将法庭收尾的任務。泉鏡花小聲地說了句“加油”。
中島敦糾結了一會兒在這個環節時不時還要吹遍小号,最後還是選擇放棄,在大家祝福的目光中站了起來。
“在這裡,呃,宣布陪審團成員最後的判斷結果。”他拿着紙,有些磕磕絆絆地念着上面被貓爪印包圍的字,“我們一緻認為,河馬并不具有不是貓的常規條件。”
“?”河馬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差點把爪子捏着的小圓帽給扔出去,悲憤地喊道,“法官先生,我舉報!這裡面肯定有黑幕!”
“與此同時,我們一緻認為河馬先生并不存在自己之前所說的清清白白。簡而言之,我們得出的觀點是,河馬是一隻并不清白的黑貓。”
河馬更加生氣地嚷嚷起來:“诽謗啊,他們诽謗我!”
“對于河馬先生提出的觀點,陪審團成員逐一從以下幾點進行了反駁:首先,河馬先生無法證明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長生不死的貓,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僞的話題并沒有讨論的意義。”
中島敦根據紙上面的幾個關鍵詞,努力地胡說八道着:
“其次,河馬先生所說的‘對成為貓之前的生活抱有留念就不算是貓的’觀點也存在問題。由于生物的心态十分複雜,在不同階段往往會對同一段時光産生不同看法。對過往抱有懷念是正常的心理現象,并不該抱以歧視的态度,将具有這種現象的貓排擠出貓籍。”
“再來,關于河馬先生本體不是貓的問題。我們從《聖經》當中尋找到了答案,根據上面的記載,‘河馬’在‘衆神創造的造物中為首’,‘眼睛就像早晨的光線’……”
河馬已經忍無可忍了:“喂喂,最後一句是形容鳄魚的吧!是利維坦那個家夥啊!”
“但這話隻和‘河馬’這個單詞隔了一頁紙。”
中島敦尴尬地低頭,接着在旁邊貓咪的眼神示意下胡說八道起來:“可見我們可以當它就是用來形容河馬的。”
“哦,很有道理。”拉克賽維嚴肅地說。
“可是這句話前面講的是鱗甲啊!”河馬差點岔氣,“這看上去就很不像貓!”
“有這句嗎?”索麗埃科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本《聖經》,用沾了墨水的貓爪子在某頁紙上塗塗抹抹,一臉淡定地抱着書跳下來,走到法官桌前,把書遞了過去,“您看,根本沒這句。”
當然沒這句,因為這句剛剛被她塗抹了個幹淨。
這下拉克塞維都有點尴尬,于是幹脆找了個墨鏡出來,往臉上一戴,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嗯,确實什麼都沒看到。”
事實上,戴上墨鏡後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河馬急得跳了起來:“我勒個……真有黑幕啊!有墨鏡啊!還有墨水啊!”
莫布斯抽了口煙,有樣學樣地在後面加了一句:“還有黑貓啊!”
河馬:“……”
“咳。總之,根據這些内容。後面的形容和現在的河馬簡直一模一樣。而前面的衆神造物之首顯然指的就是貓,哈哈。”
中島敦僵硬地笑了兩下,用手指撓撓臉頰。
出于還沒有泯滅的道德感,說出這種鬼話他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
“理由相當充分。我認可這次審判的結果。”拉克賽維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河馬可以繼續保留貓類身份,但是我要在他的簡曆上添一筆,指出他試圖愚弄法庭的行為。”
“不,我清清白白的簡曆!”
黑貓委屈地叫道——天可憐見,我現在終于又可以用“黑貓”來稱呼他了,之前我講故事的時候隻能用“河馬”,真是怪不舒服。
清清白白的簡曆最後還是被寫了一筆。黑貓苦着一張貓臉,就連胡子都垂下來了。雖然和來到這裡之前預想的一樣,保留住了作為貓咪的身份,但在另一個角度上,他真的算大輸特輸,輸得就差尾巴了。
但與之相對的,陪審團倒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圓滿結束?”
“圓滿結束!”
“等等!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沒有唱歌!”
“就是我們上個月前剛剛編的那首歌嗎?可是這兩個人類不會唱啊。”
“那就聽呗,單證我們幾個也可以唱得很好聽,就缺觀衆呢。”
幾隻貓嘻嘻哈哈地圈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還沒有等人類反應過來,他們就一擁而上地把他們兩個圍住,把人吓了一跳後又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隻有索麗埃科跳到了虎斑貓萊特的座位上——唱了起來:
“結果并非重要,
大家隻想玩上一場,
如果故事出了狀況,
别擔心,因為轉折馬上就到!”
拉克賽維從法官椅子上跳下來,尖聲尖氣地加入貓咪們的歌唱:
“貓兒就是這樣任性,
制造麻煩是貓的驕傲!
但,噓——耐心等待:
麻煩隻是演出的開場!
……”
“我的名字叫泉鏡花。”
在歌聲裡,少女擡起眼眸,突然認真地如是說:“我喜歡兔子、豆腐、貓和河馬。不喜歡狗和打雷。”
“嘿嘿,我叫中島敦。”少年呆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抓抓頭發,接着笑起來,“喜歡茶泡飯、貓、變色龍和橫濱的大家!不喜歡過去待的孤兒院。很高興認識你,鏡花。”
少女沒有說話,隻是抱着自己的兔子玩偶,臉上有着不明顯的微笑。
在夢境的日光下,那對湛藍色的眼睛如同泉水,在清澈的底色上閃爍着細碎的光芒。
歌聲的間隙裡,兩隻貓嘀嘀咕咕的細碎聲音傳來。
“好诶,真的A上去了!”
“别這麼激動,注意你優雅的形象啊,索麗埃科女士。”
“你的眼睛現在亮閃閃的喲,萊特首領。”
“唔,但你也一樣。”
他們相視一笑,繼續跟上大合唱的節奏。貓兒的歌已經唱到最後一段,就連河馬都不情不願地加入了進來:
“……
貓沒有太多規矩,
但有一條需要記牢:
如果你見到了貓,
請務必鞠躬,保持禮貌。
對我們說——”
“噢!親愛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