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顯自從從林蘭那裡得知了所謂的蘇言真實的身世,心裡就一直在盤算着怎麼将這個消息最大化的為自己所利用。
以他的私心來說,他當然巴不得馬上昭告天下,尤其是讓周秋珩和大哥江卓知道蘇言真實的身世。
但是他同時也記得林蘭的叮囑,他和林蘭的真實關系确實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江顯懷揣着這個秘密,成天思考着該怎麼實現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在一次主動申請加入周秋珩的私人小型聚會被拒絕之後,江顯破罐破摔,索性惡向膽邊生,雇了個私家偵探來監控蘇言的行蹤。
他原本設想的是,周秋珩不肯見自己,他那麼袒護蘇言,那麼總有和蘇言見面的時候,自己盯着蘇言,也許就能等來機會。
而在隻有蘇言和周秋珩在的場合,他再裝作不經意的出現,不經意的揭露蘇言的身世。最後再假意拜托周秋珩不要将這一切說出去,他一樣可以達到目的。
以江顯對周秋珩為人的了解,相信他會在一定範圍内保守這個秘密的,這樣一來,既能夠讓周秋珩知道蘇言的真實身份,讓他知道一直以來真正蒙受委屈的是他江顯而不是蘇言那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二來又可以避免别人探查蘇言身世的時候,把江顯和林蘭的關系也給扯出來。
可惜,江顯自從雇了這個私家偵探之後,幾乎隻得到了蘇言在B市的無聊行蹤,他和周秋珩在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内沒有任何線下見面的情況。
面對這樣的現狀,江顯由一開始的期待變到後面的抓狂。
這種抓狂在他千方百計的拿到了一張周秋珩主辦的文化沙龍邀請函并發現蘇言作為主要受邀嘉賓之後,幾欲發瘋。
參加文化沙龍的人太多了,他不敢貿然的上前去将蘇言的身世都露出來。
而且就算他耐着性子想要找到一個隻有蘇言和周秋珩短暫碰頭的時機,也是幾乎不可能。
江顯驚訝的發現,比起周秋珩時不時想要借機靠近蘇言的舉動而言,蘇言簡直是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拒絕着周秋珩的靠近。
因此一整場沙龍下來,江顯居然沒有等到一個隻有蘇言和周秋珩交談的場合。
而且文化沙龍剛結束,蘇言一眨眼就不見了,溜得比誰都快。
後來江顯還是通過自己雇的那個私家偵探才知道蘇言已經回了B市。
這場沙龍結束之後,江顯的心裡十分矛盾。
一方面,他通過這段時間對蘇言的監視和文化沙龍時的情形,大概能得出蘇言對周秋珩沒有那方面意思的判斷。
蘇言和周秋珩并不是情侶關系,按理說他是應該高興的。
可是同時一種難以言說的憤怒和屈辱同時席卷着江顯的心,那就是蘇言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秋珩哥的喜歡。
而且面對秋珩哥的喜歡,蘇言這樣的人居然視若無睹。
他怎麼敢?
他怎麼配?
想到這裡,江顯的心裡登時一陣翻江倒海,恨不得蘇言就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好狠狠得折磨他一頓而洩憤。
可是想着想着,江顯突然又想到,既然蘇言在周秋珩那裡那麼有分量,為什麼自己不利用蘇言,讓他替自己在秋珩哥面前争取機會呢?
對啊,為什麼不這樣呢?
自己手裡可是有關于蘇言身世莫大的把柄呢?
蘇言當初拒絕回到江家,說不定就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才不肯回來的,不然一面是A市江家這種人上人的生活,一面是B市的老太婆監護人,傻子都知道這麼選。
江顯越想,越覺得可以用身世的秘密來拿捏蘇言。
而且蘇言不是号稱非遺直播的頂流嗎?
他敢讓那些粉絲們知道他其實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他早死的媽媽不過是一個婚内出軌的沒有道德的女人嗎。
江顯用腳想,都知道蘇言不敢。
哈哈哈,想到這裡,江顯的心情登時變得一陣大好。
他愉悅的半眯着眼睛,仿佛此刻蘇言已經卑微的匍匐在他的腳下,聽從這他的一切指令了。
在美好的幻想當中暢遊了片刻,江顯聯系了私家偵探,他需要知道蘇言現在的情況。
當得知蘇言已經動身前往L市之後,江顯立即聯系秘書幫他訂購最快去L市的機票。
***
L市,沈家醫館。
鐘柢在之前的那個院子内接受沈文碧的詳細檢查,而原本陪着他的蘇言則被一個沈文碧的助手喊住。
“蘇先生,外面有人找你,正在接待室那邊。”
蘇言有些意外,畢竟他實在想不到會有誰到沈家醫館來找他。
難道是奶奶蘇慧珍?
可是也不會啊,蘇慧珍要是來找蘇言,她完全可以給蘇言打電話,犯不着還讓人進來叫他。
鐘柢的檢查還要一會兒,此刻他正微閉着眼接受沈文碧的檢查,見狀他睜開眼對蘇言道:“你先去看看吧,我這裡還要一會兒。”
沈文碧這時也扭頭對蘇言道:“确實還要一會兒。”
蘇言點頭道:“那我先出去了。”
隻是他雖然嘴上說了這句話,但是腳下的步伐卻沒有動。
沈文碧笑道:“快去吧,你們鐘先生狀态很好,能走能跑的,現在隻是例行檢查。再說青天白日的,又有這麼多人看着,我還能把他吃了?”
她的嘴上功夫實在厲害,算起來又是長輩,蘇言隻能生受了她的揶揄,然後頂着不太好意思的神情出門去了。
等蘇言走後,鐘柢對沈文碧道:“他臉皮薄,沈醫生高擡貴手。”
沈文碧又替鐘柢檢查了一個項目,将儀器放回工具箱裡,道:“鐘先生您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我知道您是百毒不清的,所以才要打趣蘇言那樣臉皮薄的,才有意思嘛。”
鐘柢這時擡眼看她,沈文碧被他的目光看得發憷,自我挽尊道:“真該讓那個小子看看你現在這幅樣子,他保證不會覺得有人能欺負到你了。”
鐘柢微微閉上眼,道:“沈醫生費心了。”
另一邊,蘇言被沈文碧的助手帶到接待室,對方因為還有其他事情,因此隻是指着接待室的門道:“蘇先生,就是這裡了,我還有其他事,就先失陪了。”
蘇言點頭說好,等人一走,他輕輕敲了敲接待室的門。
下一刻那道門就被從裡頭打開,江顯的臉出現在了蘇言的面前。
上一世最後見江顯的時候,是蘇言彌留之際通過醫院的電視,看着對方衣着光鮮的出現在視頻裡。
當時江顯正作為江家R國分公司的總負責人出現在新大樓的奠基儀式上,和纏綿病榻即将撒手人寰的蘇言不同,當時将近三十歲的江顯春風得意,任誰看了都要贊一句青年才俊。
這一世,盡管在B市甄家的時候就已經見到了江顯,但是沒有哪一次的見面時像現在一樣,他們兩人面對面挨得這麼近,且清楚的直視了對方眼裡流露出來的惡意。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江顯時,蘇言有一種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上一世的江顯的錯覺,因為對方眼裡的那種惡意和恨意是一模一樣的。
蘇言有一瞬間的怔忡,這一刻他的腦海裡不禁閃過一絲疑惑,那就是難道江顯也重生了嗎?
不然為什麼這一世他明明沒有回到江家,明明選擇的是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道路,為什麼江顯對他的恨意和惡意還是同上一世一樣呢?
比起蘇言的意外,江顯則顯得冷靜許多,他探頭看了下接待室周圍的情況,發現沒什麼人之後,對蘇言道:“你先進來,我有事情和你說。”
這一世,蘇言不想和江家人有什麼牽扯,這其中他最不想有交集的人莫過于江顯。
因此蘇言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事可講,我還有其他事,先失陪了。”
江顯見蘇言轉身要走,立即伸手抓住了蘇言,他用的勁很大,隻顧着用盡全身的力氣去阻攔蘇言的離開,而毫不在意這樣是否會給對方帶來傷害。
蘇言原本是不想和他有牽扯的,但是人家主動上門來找茬,他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的。
他反手抓住江顯的那隻手,稍微在對方關節處一使勁,江顯就痛得龇牙咧嘴,诶呦诶呦的叫個不停。
“我再說一遍,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
江顯惡狠狠的看着他,道:“關于你的身世,還有你媽媽,你真的一點都不想聽嗎?你就不好奇,為什麼爸爸對你格外冷漠嗎?”
蘇言不防他說的是這個,一時之間他又不由得想起上次在A市唐家舊居時翻看的母親唐雲的那些日記。
江顯見蘇言臉色一變,顯然是被自己戳中了痛腳,登時得意的道:“看來你也不是毫無察覺嗎?”
他又看了眼接待室周圍,發現有人出現了,于是壓低聲音對蘇言道:“進屋來說,不然我保證在外面說了丢臉的不是我。”
雖然蘇言也有許多猜測,但是他也了解江顯,他冷冷地望着江顯,道:“你會這麼好心?”
“我當然不會這麼好心。”
江顯反唇相譏。
“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當真對你自己的身世一點都不好奇嗎?”
江顯得意洋洋的望着蘇言。
蘇言一時沉默了,他之前确實是對和江家有關的一切毫不在意的,甚至就連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唐雲他也可以說得上是無動于衷。
可是他想起他在唐家舊居裡看到的那些日記,以及在母親唐雲墓碑前看到的花,這些事實都讓他疑惑。
蘇言望着江顯此刻的臉孔,必須承認他确實好奇江顯會告訴他什麼。
“你最好會告訴我一些有用的。”
蘇言冷冷的對江顯道,而後他推開江顯,走進了接待室内。
江顯站在門邊陰沉的笑了兩聲,然後朝着接待室外面再看了幾眼,确保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之後,也走進了接待室。
江顯進來之後,随手将房門關上了。
而後江顯就站在門邊,蘇言則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一臉漠然的望着他。
“真該讓秋珩哥和你的那些粉絲看看,網絡上既清冷又溫和的寒洲私底下是副什麼面孔?”
蘇言涼涼地掀動眼皮,道:“你千方百計地找到這裡,一路跟着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你要是再沒有什麼要緊的話說,我可沒時間陪你在這裡耗費。”
江顯道:“你以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我看到你厭煩,明明沒什麼了不起的,卻總是裝出一副清高的模樣,偏偏有些人就吃你這套。”
蘇言扯了扯自己的襯衣袖口,再一次後悔起自己願意走近這間接待室的決定。
江顯見蘇言擡腳欲走,就想故技重施的去伸手攔住他,但是想起剛才在門口自己被蘇言捏得生痛的手腕,又把伸出去攔人的手縮了回來。
“你不是爸爸的兒子。”
江顯脫口而出道。
蘇言邁開的腳步定在了那裡。
江顯道:“你和我當初的親子鑒定樣本的另一方是你的生母,而不是爸爸。”
“什麼?”
這下蘇言是真的震驚了。
江顯望着蘇言終于不再平靜的臉孔,心中充滿一陣快意,他道:“你的這份親子鑒定報告的提供人是你的舅舅,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說的,那你可以問他。”
蘇言心中确實有一陣驚訝席卷而過,他不禁想起之前看到的唐雲的那些日記,從那日記上來看,唐雲和當時的男朋友李于安的感情确實非常好。
而且唐雲和江承業結婚的日期居然就在唐雲大學畢業半年後,要說當時的唐雲已經移情别戀了,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
何況還有上次在A市機場時李于安撞見自己時的神情,他那樣的神情可不是看一個早被他忘記的二十多年前的女友的孩子時的神情。
這一切的背後似乎确實隐藏着巨大的謎團。
而且想想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江承業對自己的态度,似乎就是從知曉自己身份的那一天開始,江承業就對蘇言這個“真少爺”充滿了敵視。
如果說是因為上一世蘇言來到江家之後的各種不讨喜表現,讓江承業對蘇言這個“真少爺”失望才導緻了江承業對蘇言的不喜。那麼這一世在一開始就拒絕回到江家的蘇言身上,江承業也仍然沒有傾注過哪怕半點的愛意。
他沒有給這個不願意回到江家的兒子一分錢,在這個兒子的成長過程中也沒有他參與的任何痕迹。
甚至,他還縱容着江顯這個養子對蘇言的傷害。
畢竟江顯成立的那個“狗熊APP”是用來做什麼的,以江承業的精明不會猜不到。
按照這些來推斷,江顯告訴蘇言的這個“真相”的可信度确實很高。
隻是這個事實哪怕為真,無法接受或者會産生很大動搖的也隻是上一世的蘇言。
對于這一世的蘇言來說,這些造成的傷害已經遠沒有那麼大了。
特别是當蘇言從慌亂震驚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望着江顯那張得意的快扭曲的臉時,他又恢複了鎮靜。
“你會這麼好心來告訴我這則消息,沒有其他的打算?”
蘇言問。
江顯得意洋洋的道:“我自然是有我的打算。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大不小是個公衆人物,你要是個一文不值的上班族,我還真不一定能威脅到你。”
“威脅?”
蘇言品着這話,目光淡淡地望向江顯。這一刻他覺得江顯的智商似乎一直都停留在了一個固定的時候,并不會随着年歲的增長和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改變。
江顯點頭,繼續道:“很簡單,我幫你保守這個秘密,而你幫我做件事。”
蘇言道:“我要是不做呢?你要對我做什麼?你要把我所謂的身世散播到網上,讓網絡上的人笑話我?”
江顯一時噎在那裡,他确實是打算用這套話術來威脅蘇言的。
隻是看着蘇言現在這幅有恃無恐的樣子,似乎自己的這種威脅并不能對他産生什麼作用。
好在自己對于這件事情是早有準備,于是江顯笑道:“好,就算你不在意自己被網絡上的人扒出真實的身世,被人嘲笑和嘲諷,那你那位享譽學術界的舅舅,以及那位疑似是你親生父親的李教授他們總不會一點都不在意吧?”
看着蘇言明顯有了變化的臉色,江顯洋洋得意的繼續道:“你知道的,和你不同,他們那種學術界的人很在意臉面,不管私底下是怎麼樣,在大衆面前都得保持着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
蘇言是真的被江顯惹到了,他沒有想到江顯還去特意調查了他舅舅和李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