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與以前不同了。
又或許,她其實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慕容懷見此刻氣氛有些沉重,上前扶起慕容景,悄悄對他使了個眼色,對陛下道:“父皇,三弟如今是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其實也是好的。三弟将才難得,既然想一心建功立業,兒臣以為應該支持才是。父皇和宸娘娘若是着急,不如先給三弟挑選着家世品貌都上乘的女子,到了合适的時候三弟自然也會想通的。”
陛下倒是朗聲大笑,他一向是個有萬丈雄心的帝王,經過他二十多年勵精圖治,南楚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見自己的兒子也這般有雄心,本是病恹恹的精神都好了許多。
“好!景兒有這般志向,朕心甚慰,不愧是朕的好兒子。”
略作沉吟,陛下突然又道:“來人,傳朕旨意,三皇子慕容景征伐北疆,戰功赫赫,着封為大将軍,賜統帥三軍之權。”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皆是大驚。大将軍一職,權柄甚大,可調動内外三軍,僅次于大司馬,南楚建國以來,還從未有過如此年輕的大将軍。
宸貴妃面有喜色,慕容懷依舊神色如常,隻是皇後的笑容凝在臉上,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沉。
慕容景也感到十分意外:“父皇,孩兒不過剛剛立功,資曆尚淺,怕是難擔重責,還需多加曆練,請父皇三思。”
陛下慈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景兒不必惶恐,資曆并不是最緊要的,父皇像你這麼大,已經登基理政了。父皇是看到你天賦異凜,相信你的能力,此事就這麼定了。再說你若是有什麼不懂之處,大司馬顧之恒掌兵多年,朕回頭告訴他,讓他務必盡心教你。”
看到陛下堅決的态度,慕容景也不再推辭:“兒臣定不負父皇厚望!”
陛下滿意的點點頭,喝了口茶後起身:“朕還有政務要處理,你們既請了安,也都各自回去吧。”
衆人紛紛行禮:“恭送陛下。”
······
陛下走後,皇後留太子在寝宮說話,令江容晚先回太子府。
江容晚從皇後宮中出來,走出長長的掖庭甬道,經過太液池,看到池邊幾處紅梅開的正豔。恰逢落雪的時節,朱紅的宮牆和翠綠的琉璃瓦都被茫茫白色覆蓋着,不見了那華豔的顔色,這龐大的宮城倒顯得比平時要幽靜許多。
她停下來,輕輕嗅着紅梅的香氣。
玉棠會意:“太子妃,婢子陪你到湖邊賞賞梅吧。”
江容晚點頭,她向來是喜歡梅花的,喜歡梅花獨樹一格的清幽和傲氣。在侯府做女兒的時候,爹爹命人在她的院子裡種了許多紅梅,她時常收集着梅花上的雪水和初冬第一支臘梅,用來烹茶煮酒。
可惜太子是不怎麼喜歡這種花的,太子府種的最多的是盛夏的蓮花,聽說是柳良娣所愛。
江容晚看這花開的甚好,便想折幾支回去擺在房裡。
日光照在雪裡,很是刺眼,正折着,透過層層花枝,突然瞧見了那張曾讓她朝思暮想的臉。
她一個恍惚,沒站穩,眼看着就要從台階上摔下去。
下一秒卻掉進了那人的臂彎。
玉棠和青芷見狀,急匆匆的跑上來扶着:“太子妃沒事吧?”
那人收回手,退到一邊行禮:“太子妃恕罪,臣僭越了。”
江容晚穩住心神,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無妨,事出緊急,多虧沈大人眼疾手快。”
她看着他,他風采依舊,清俊的眉目朗潤端和,溫柔缱绻,立如芝蘭玉樹,笑若朗月入懷,還是她心中所愛的那個如玉君子的模樣。
南楚丞相的嫡公子沈晏,貌若潘安,才比曹植,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大才子。
也曾是,她的心上人。
江容晚有一瞬間失了神,還是沈晏先開口:“臣奉皇命回長安述職,陛下此刻在建章宮等着,太子妃若無其他事,容臣先行告退。”
她點頭:“政事要緊,大人趕緊去吧。”
江容晚遙遙望着沈晏的背影,怅然若失:“你們看,若是以後一輩子被困在這宮牆裡,隻怕會更寂寞吧。”
青芷替江容晚攏了攏鬥篷,安慰道:“旁人或許是,可太子妃以後會成為皇後娘娘,是這整個後宮的主人和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要什麼便有什麼,除了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其他人也不敢忤逆太子妃的心意,那時候也許就不會覺得寂寞了。”
“但願如此。”
······
那廂,朱華宮,皇後抿着茶,眉頭緊鎖。
慕容懷道:“母後是為方才父皇賞賜三弟的事情憂心?”
皇後放下茶盞:“你父皇的心思總讓人揣測不透,既然皇兒已是太子,又偏要讓那賤人的孩子染指兵權。若是日後你登基,宗室掌兵,豈不是一大禍患?”
慕容懷安慰道:“母後也不必過于擔憂,三弟性情純良,與兒臣感情也親厚,況且宸貴妃出身低微,三弟背後沒有世家勢力可以倚仗,要想興風作浪怕是也難。”
皇後聞言卻更生氣:“母後素日是怎麼教你的?身在帝王家,感情,是最不可信賴的東西。當初你父皇能登基是踩着多少兄弟的血,如今的形勢,你怎能不防?”
慕容景沉聲:“母後教訓的是。”
“聽說大司馬顧之恒有一愛女顧绾柔······看來是時候跟顧之恒那邊走動一下了。”
陸瑣顔将手重重的往桌上一拍:“無論如何,斷不能讓那賤蹄子觊觎屬于我兒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