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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
翌日天稍微明朗,皇後便起身來到建章宮。
“陛下可醒了?”她問内侍。
“回娘娘,陛下昨夜睡得晚,估計還有好一會才能醒呢,今個輪到宸貴妃侍疾,娘娘不如先回去吧。”
“那湯藥可熬好了?禦醫囑咐了,這藥必得熬到一點渣都不剩,端上來讓本宮瞧瞧。”
内侍命人端上了湯藥,皇後端起來略一看了看,便放下道:“既是如此,本宮便回去了,讓宸貴妃來了伺候陛下也是一樣。”
“是。”
水蔥似的長指甲輕輕往碗邊一磕,白色的粉末落下來,融入濃黑的湯藥中,頃刻遁影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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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林掌事一臉谄媚,點頭哈腰的跪倒在地:“奴才參見太子妃。”
江容晚放下手裡的書卷,聲音平和:“林掌事請起,今天來的這樣急,可是有要緊的事?”
“奴才今日來是有幾樣東西要給太子妃。”
林掌事笑着示意底下人呈上來。
盤中是一張水貂皮大襖,幾匹天水碧雲錦紗,一卷古畫,還有幾方上等好墨。
衣料花色精美,針腳細密,都是她素來所愛。
“林掌事為何送來這些?”
“這都是太子殿下的吩咐,殿下說太子妃想來會喜歡這些,就讓奴才送來。”
“可這些東西都不是尋常的物件,眼下長安還是冬天,也不是上貢的時節,殿下是從哪裡得來?”江容晚疑惑道。
“這······奴才就不清楚了。”
“好,知道了。”
“那奴才告退。”
林掌事本來走到門跟前,忽又折返回來:“太子妃要是有什麼需要或者不滿意的,隻管吩咐奴才,奴才一定辦妥。”
“有勞了。”
林掌事走後,玉棠看着江容晚:“太子妃,婢子覺得這林掌事的殷勤來的奇怪,但凡有了好東西都盡往咱們這裡送來,光這些天他送來的各樣禮物都快堆不下了。下人們向來拜高踩低,可這林掌事怎麼好像對太子妃比對柳良娣還要殷勤許多。”
江容晚心中也是不解,隻道:“我也是有些不明白,他說是太子的吩咐,可我看太子這幾日都泡在書房,連這裡的門都沒進過,倒不像知情的樣子。”
正說着,青芷端來了午膳:“太子妃,用膳吧。”
江容晚拿起象牙箸,略一環顧,見桌上這幾樣菜式樣精巧,也都是她平日愛吃的,魚湯鮮香,連那魚刺也被挑的幹幹淨淨,不知費了多少功夫。
她擡頭看青芷:“膳房如何知道我的喜好?”
青芷并未多想,調皮的眨眨眼:“婢子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的,太子妃也并未對任何人說過。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咱們的日子過的舒心多了。”
用完膳,江容晚登上高樓,遠眺風景。
她喜歡獨自站在高處,望着遠處的亭台樓閣,山水一色,能讓她暫時忘卻身邊的一切,獲得她從未擁有過的自由。
雪落無聲,太子府的紅梅妖妖娆娆的一片,兀自綻放,美得不像話。
江容晚看着盛放的梅花,心中倒是想起一些事來。
說起來,她這些日子在太子府過的的确舒心不少,可越是事事順心,她便越覺得仿佛是有人故意為之。
可慕容懷從不插手内廷事務,對她更是不聞不問。
所以······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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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水烹茶,茶香四溢。
江容晚打開梳妝台上的錦盒,猶豫許久,終究是把手上的玉镯卸了下來。
這玉镯她帶了兩年,如今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镯子帶久了,一時要摘下來弄的手有些疼痛,可等到真的摘下來了,心中卻覺得輕松。
她曾經以為沈晏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可他究竟在世家和她之間選擇了前者。
無論是因為沈晏放不下野心和榮華,還是因為不夠愛她的緣故,她都不想再深究。
物是人非,她再苦苦糾纏着,也是無益。
她應該放下這個镯子,和這份情。
沉默良久,玉镯在她手中放着,她心中生出幾分不舍,但終是拉開抽屜,心一橫,把這玉镯放了進去。
不料手指卻碰到了一個物件,觸手冰涼。
江容晚拿出來,發現原來是慕容景先前送給她的那個镯子。
她一直放在這裡,從未戴過。
鬼使神差的,她試着戴在了手上。
翠色晶瑩,隐隐閃着絲絲血紅,有幾分幽異。
她舉起手在日光下看了半晌,搖了搖頭,還是脫了下來,放回了原處。
此時玉棠慌慌張張的打了簾子進來:“太子妃,宮裡傳來消息,陛下駕崩了。”
“什麼?!”江容晚聞言,茶盞側翻在幾案上,茶水汩汩流了出來。
“宮裡頭還說了,是宸貴妃給陛下下毒,意圖矯诏讓裕王殿下做太子。聽說皇後娘娘封鎖了建章宮,把宸貴妃軟禁起來,不許任何人探視,裕王殿下此刻正在建章宮門口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