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燭火太暗,她有些看不清身邊的東西,正摸索着,“啪嗒”一聲,碰掉了博古架上的一個盒子。
她心裡慌亂,趕緊蹲下撿起來,卻發現那盒子上的暗扣打開了,掉出了幾張微微泛黃的花箋紙。
江容晚拿起這幾張紙,隻見每張紙上都畫了一個女子的模樣,或是靜坐彈琴,或是側卧沉思,或是撫着花枝微笑。
細細看來,這女子竟與她十分肖似。
江容晚不由得臉上發燙,趕緊将這幾張紙塞進盒子中,放回了原處。
恰是此時,慕容景開門走了進來。
他穿着尋常便裝,墨發也不束起,披散在腦後,顯得慵懶随和。
“這麼晚了,阿晚有事要與我說嗎?”他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坐下說吧。”
“好。”
因為方才的事,江容晚臉色有些不自在,她輕輕垂下眼,不與他對視。
慕容景拿了火燭,又點亮了幾根燭火,屋内頓時亮堂了許多。
“阿晚有什麼事?”
江容晚擡起頭,剛想說江淮的事,卻見到慕容景臉上有幾點血迹。在閃爍的燭光下,隐隐約約的,有些瘆人。
她一下子想到了晚上做的那個奇怪的夢,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時忘了要說什麼。
“怎麼了?”
慕容景見江容晚反應有些古怪,不免疑惑。
江容晚暗暗心驚,她努力壓住狂跳的内心,勉強一笑:“擦擦吧。”
她遞過一方繡帕。
慕容景凝眉片刻,反應過來,接過帕子擦了臉。
帕子帶着淡淡的梅香氣,萦繞在他鼻間,幽香沁人。
江容晚挺直了身闆,正色道:“我回府省親,得知江淮濫賭,他的賭債,是裕王替他還的。二哥不成器,實在給裕王添麻煩了。”
慕容景斜倚在桌上,不禁嗤笑出聲:“便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
“自然。此事傳出去實在太不體面,江淮究竟欠了多少銀子,我來替他還給你。”
“不必了,一件小事而已,也值得你這樣煩擾。若能為你解憂,這點銀子又算什麼。”
江淮的确欠了不少,他見江淮那日被人堵在小巷狼狽的很,就替他還了。不過這些年有父皇的封賞,那幾萬兩銀子對于他而言也不算什麼,他倒是有些惱怒江容晚一定要和他分的這樣清楚。
江容晚搖搖頭,打開了手中的盒子:“裕王本不該插手江淮的事,既然插手了,那侯府于情于理都應該還給你。你瞧瞧這些珍寶可還夠?不夠我再去取。”
“阿晚一定要與我這般生分嗎?”
慕容景着實有些不悅,江容晚句句都是要與他劃清界限,聽來真是刺耳。從私心來說,他不想如此。
可江容晚卻十分執着:“這與你我無關,江淮欠了錢,是他和侯府的事,斷斷沒有讓裕王替他還的道理。”
慕容景無法,隻得拿過匣子,略一撥拉,取出一支玉簪,簪身是金子做的,鑲了上好的玉石,倒是華美。
“夠了,餘下的,你拿回去吧。”
“當真?”江容晚有些懷疑。
“自然。”慕容景笑的從容。
江容晚料想他不肯再多拿,隻得起身披了鬥篷。反正于她而言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她與他,還是兩不相欠最好。
慕容景送她出了門,天色晦暗,突然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雪。
這大抵是長安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了。
江容晚向天空伸了伸手,捧了一捧雪花,冰冰涼的融化在掌心。
她轉過身,低眉道:“留步吧。”
慕容景見她發梢上沾了落雪,伸出手想為她摘掉,卻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忘了,阿晚如今已經嫁人了,他與她,該避嫌才是。
江容晚上了馬車,猶豫了幾番,掀開簾子,看着慕容景,有些憂慮的神色:“母後已經與顧家結盟,你以後要格外小心些。”
她還是決定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好。”他點頭,并沒有對此感到意外。
簾子落下,馬夫揚起鞭子,慕容景望着高大的馬車不久就消失在路口的轉角處,過了許久,隐隐還能聽見馬蹄敲在石闆路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