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有些凝固。
江容晚雙手緊緊絞着手帕子,局促不安的看着慕容景。
顧绾柔卻是嘴角噙着笑,揚了揚纖麗的眉毛,并沒有覺得她問這個問題有絲毫不妥。
慕容景感到有些突然,臉色略微變了一變,便裝出一副玩笑的模樣,眼裡卻是寒意入骨:“本王的事情自己操心就好,就不勞顧昭儀記挂了。”
顧绾柔仍不死心,在日光下擺弄着她長甲上紅豔豔的蔻丹,語氣悠然:“裕王少年風流,能得你惦記的女子一定很美。不知道她是誰呢?本宮實在是好奇的很,你當初在太極宮說的那些話本宮現在還記着呢。”
這話她倒是真心,她一直想知道,能讓慕容景不惜冒着風險忤逆先帝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又是哪點比得過她。
倒也不是為了慕容景,她隻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慕容景一張俊美的玉面冷了又冷,鳳眸中已經滿是不悅:“本王心悅誰,實在是與顧昭儀無關,顧昭儀既然已經入了皇兄的後宮,就不必再問了。”
“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見慕容景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顧绾柔有些惱了,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
江容晚聞言斂起了眉頭。
“顧昭儀慎言,此處為宮禁,天子腳下,可不是什麼話都能亂說的。”慕容景低頭把玩着手上的寶石戒指,擡起眼冷然瞥了顧绾柔一眼,暗含着隐約的壓迫和威脅。
“本王願給顧昭儀一個忠告,不該問的事情,還是最好不要問。”
江容晚見氣氛僵持着,火藥味越來越濃,顧绾柔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趕緊出來打圓場:“本宮聽說長安城仰慕裕王的女子多了,裕王又是個風流公子,雖然見識過的女子多,可他沒個長性,也未必有真正看得上眼的,顧昭儀這個問題想來他是真的答不上來,屬實是難為他了。他從前拒婚也是他不懂事,顧昭儀倒也不必同他計較。”
慕容景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皇嫂不知是聽哪些人傳了這些渾話,叫旁人聽了還不定怎麼想我呢,這話可當真是錯怪我了,回頭我定要好好查查,重重罰他們,不然壞了我的名節可怎麼好?”
江容晚見慕容景并不配合她的苦心,不免凝眉微瞪着他。
慕容景則潇灑的轉過身,往太後宮裡走去,笑的開懷:“罷了,皇嫂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可皇嫂在别人面前揭了我的底,回頭怎麼也得賞我兩壺好酒喝,才能算是補償一下我。”
江容晚嗤笑一聲,看着顧绾柔,恢複了端然的姿态:“顧昭儀莫見怪,裕王就是這樣的性子,成日沒個正形,絕不是有意與你作對。”
“知道了,皇後娘娘仁善,總是願意把人往好處想,可惜臣妾卻做不到。臣妾有些乏了,先回宮了。”
顧绾柔意興闌珊,不耐煩再與人說話,隻是松松行了個禮便走了。
江容晚走在去往朱華宮的甬道上,突然想起一事,側頭對玉棠說道:“方才柳美人應該是聞不慣煙氣,被熏着了,你去把我宮裡的幽蘭香給她送去一些吧。”
“是。”
青芷卻有些舍不得,在一旁插嘴:“娘娘,那幽蘭香是取自西域數十種名貴香料調制而成,最終才能得到這般獨特的香氣,珍貴的很,總共就那麼一點,林掌事全部給了娘娘。這麼好的東西,也犯不上給那柳美人吧。柳美人在太後面前失儀,橫豎還有陛下護着,用不着娘娘擔心。”
“哪來那麼多廢話,讓你去便去,這點東西也不算什麼。”
江容晚自幼見慣了世間難得之物,再加上她性情疏淡,向來不為這些身外之物所束,也不在乎門第之别。
滿宮裡都看不上柳飄萍出身賤籍,但江容晚并不曾因為這個而看輕她,反而有些憐惜。她每次看到這些女子曲意逢迎江淮的樣子,她們的笑容之下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心酸與無奈。其實這些女子就像她一樣,都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隻不過是套了個不同的身份罷了,誰又能比誰好多少呢。
回了宮,江容晚用了午膳,鋪開一張宣紙準備作畫。
昨日的冬雪美人圖還未畫完就被瑣事打斷了,她想接着畫下去。
江容晚總是對慕容懷恭敬又冷淡,慕容懷也不喜歡勉強,所以一個月除了特定的日子從來不踏入朱華宮,便是來了,也是敷衍了事,略坐坐就走了。
她倒是因此得了許多空閑,每日不過讀書、練字、作畫,磨練心性。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朱筆已是斜斜的勾勒出一個吹箫的男子形象,眉眼清潤,濯濯如春月柳。
似乎是下意識的,她又描摹出沈晏的模樣。這麼久,她還記得他全身氤氲出的溫柔氣,恰若朗月照人。
沈郎固然好,可惜······
她回過神來,自嘲的輕笑了一聲,将這幅畫揉成團丢到了紙筒裡。
或許是舊情難忘罷,她也說不清,可也僅止于此了。
玉棠恰好從柳飄萍那回來,看見江容晚的舉動,一臉疑惑:“娘娘那幅畫可是花了許久的功夫,這便棄了嗎?”
“可是有什麼消息?”江容晚擡頭瞟了玉棠一眼,并未回答玉棠的問題,将話題引向别處。
“哦,婢子方才從柳美人那回來,柳美人說謝娘娘恩賜,娘娘要是不嫌棄,她有一點好茶想邀請娘娘到昭華宮一同品嘗,以表謝意。”
“那娘娘去嗎?”玉棠見江容晚垂眸不語,又開口詢問。
“也好。”
江容晚總是一個人,滿腹心事無法排遣,不免也有些寂寞,想着與人說說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