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地風止。
江容晚呆呆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許久沒有緩過神。慕容景也微愣片刻,有些慌亂地幫她擦拭臉上的血污。
他甚至忘記了拿錦帕,隻用了袖子,擡手去抹她的臉。
“抱歉,我······”
江容晚突然握住他的手臂,拉下來,露出猶帶血痕的臉,一雙眸子冰冰涼涼的,以一種不容逃避的神情看着他。
“你中了毒,對嗎?”
那俊美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不過是舊傷未愈罷了。”
江容晚的眼神陡然變得悲傷。
為什麼直到此刻還不願意讓她知道真相呢?他裝的雲淡風輕,可額上不斷滲出的細汗、緊繃的胸膛和袖中緊握成拳不斷顫抖的手早就出賣了他。那分明是在極力忍痛。她知道他功力超凡,斷了骨頭都能面不改色,又是怎樣的痛苦能讓他差點忍耐不住?
她想起,呼延瀾說過的,此毒,肝腸寸斷,無藥可解。
眼淚毫無預料地溢出眼眶,沖淡了臉上的血污,血淚交織,糊了一臉,實在狼狽。
慕容景歎了口氣,走到不遠處的湖邊,躬身掬了一捧水打濕錦帕,而後替她擦臉。
他的動作是那樣輕柔而緩慢,憐惜之情就像對待一件最珍貴的東西。
“好了······”
剛想說話,手上一頓,又是一陣想嘔血的沖動。
不行,再這樣下去真的要露餡了。
慕容景努力壓制下去,開口道:“阿晚,聽着,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到河水轉彎的地方,然後再向左,沿着坡路一直往下,你會看到一道城門,上面挂了兩盞燈籠,那就是我們的地方。”
他解下玉佩放到她手中。
“這個你拿着,見此環佩,如我親臨,城主一定會聽你差遣。你想去任何地方,他都會護送你。”
江容晚點點頭,複又急切道:“那你呢?你不走嗎?”
慕容景晃了晃手上的火折子:“我身上有傷,現在的體力恐怕支撐不下去了,我先在這裡給我的人發個信号,他們收到了,會來救我的。”
“不······”
“放心,我會很快就來找你。”
他的臉色卻越發蒼白,嘴唇也逐漸失了血色,可面上仍是挂着笑,從容又輕逸,仿佛天大的事在他這裡都不算什麼。
江容晚咬着唇,睫毛撲簌簌的抖動着,卻在淚珠還未落下的時候,突然飛撲過去,伸出手臂緊緊環抱住他。
從未如此與他相擁,從未如此害怕失去。
她垂下臉,将整個身子都融在他懷裡。近一些,再近一些。
蓮花的香氣撲面而來,慕容景怔了一瞬,似乎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許久,他才顫抖着擡手,撫上她纖薄的背,低下頭,一寸寸地吻上她鬓邊的長發。
清晨的陽光破雲而出,熱烈而耀眼,為江容晚雪白的皮膚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暈。照得身子好像也沒那麼冷了。
多想就這樣,長長久久地擁着她,聞着她發間的清香?多想就這樣一直親吻着她,直到時間的盡頭。
可胸腔裡翻江倒海的疼痛終于讓他意識到,他最後還是得放她走了。
要跟半生的執念告别,還真是舍不得。
慕容景深吸一口氣,下一刻溫柔卻決絕地推開懷中的人,忍住不去看她的滿面淚痕,别過頭,冷聲道:
“還猶豫什麼,你難道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裡嗎?我說過,我許諾的事,就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