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大美。”
李若希緩緩轉過身去，擡頭，往中央空調暗闆箱裡一看！
一雙幽藍色的眼睛，正沉默地注視着他。
你怎麼又上那兒去了？！
“莉莉，不是，若希啊，咱們一塊兒去吃飯吧！”馬二軍笑呵呵地來叫他，伸手要撫他的肩膀，李若希扶住自己的胳膊躲了一下，笑道，“屋裡太熱了，空調關一下吧。”
十分鐘後，于皓南一身黑衣，順着中央空調擋闆，順利地跳到了地上。
回過頭去，李若希正站在中央空調閥門下面，無語地看着他。
“三月還開空調。”于皓南不自覺地擡手，擦了下頸邊的汗珠，他被困在上面下不來，還被熱風機吹了一個多小時。
“你為什麼轉身回來了，是想看看會場上的人，背後說什麼了嗎？”
“不用聽也知道。”于皓南要走，“今天謝謝你。”
“不客氣，哎不是，你要做什麼？”李若希皺眉，按住了他的肩膀。
“二軍子。”
“我知道啊，那事還沒完啊？”
“遊俠兒不出來，但我得跟他算賬。”
“什麼賬？”
于皓南懶得說的樣子，拐去了衛生間，不一會兒，竟穿着那天酒吧調酒師的服裝出來，被李若希又按住了肩膀：“你到底要幹嘛？！”
“我要拿二軍子身上的東西，保險櫃鑰匙。”
“……然後去搶他的錢，造宇宙飛船？行了行了，我去，你是不知道裡面的服務生，他們可不是夜店酒保，你這套行頭沒用。”
不一會兒，于皓南尾随李若希到了飯廳門口，往裡面看，萬萬沒想到，裡面的服務生是一水漂亮的Omega，果然于皓南混不進去。
他隻得待在暗處，壓低帽檐兒，帶好口罩，佯裝搬運酒水進去的工人，看到李若希笑靥如花地進去了，坐在了二軍子的身邊。
先是跟他說了幾句話，笑着被拍了拍肩膀，然後喝了幾口酒，再走出來的時候，一揚手，李若希頗為得意，馬二軍的鑰匙和錢包都在他的手裡了。
“……早知道你這樣拿到東西，我還不如在衛生間把他打暈了！”于皓南非常不滿，眉頭緊皺。
“啊？”等着被誇的李若希莫名其妙，“我這幾句話就拿到東西不是更省事嗎？你看他現在還不知道！”
“何必被他那種人占便宜？！”
“……我被占什麼便宜了我？隻是喝酒啊！”
于皓南接過東西就走，李若希忍不住在後面追，從地下通道出了大廈的門往停車場走，李若希看到那輛二手市場淘來的大運摩托簡直想笑：“喂！你就不能換個車嗎？就這麼個破摩托也值得你放到這停車場？！”
于皓南像沒聽見似的長腿一伸，跨了上去，李若希趕緊跑過去坐在後面，于皓南将唯一的頭盔往後罩在了他的腦袋上，扭動鑰匙，摩托車嗖的一聲飛出了停車場。
“喂，我們去哪兒？”李若希的聲音在頭盔裡變得淩亂，于皓南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車速非常快，李若希是老摩托車手了，感覺得出來，這摩托發動機是被改裝過，不然經不起于皓南這樣造，這速度比之上回李若希駕駛時的逃亡，還要更快一點兒。
李若希雙手環住了于皓南的腰，瞬間感覺到他的身子變得堅硬。
“這才叫占便宜，知道不？弟弟。”李若希忍不住笑了，上下其手，仔細摸于皓南的腹肌，“這可是練得比你的性子還要硬啊，哈哈哈哈！”
到了目的地，于皓南跳下了車，無語地瞥了李若希一眼，李若希卻轉頭到處看，“我靠，這别墅，你、你别告訴我這是馬二軍的家！”
正說着，于皓南就棄車走了，雙手按在了後牆上，嘴裡叼着一個短刀，咔咔兩下，鑽出了一個又一個腳踩點，利索地把自己翻了進去。
“……我靠，于皓南，于皓南！”李若希壓低了聲音想制止他，眼睜睜看到他在牆上瞬間消失不見，簡直又驚又怕，環顧四周。
馬二軍不是閑雜人等，江湖上混了有二十多年，是響當當的民族企業家，富豪排名榜上前十的人，他的别墅也不會是普通人家，于皓南就這麼翻了進去，會不會被當場逮到啊？！
前兩個多小時還是峰會上空軍司令部負責講解航天知識的青年才俊，現在就……就公然入室搶劫？
于總司令會怎麼想，于上将會怎麼想，總統會怎麼想，他哥哥方盼盼還不又被吓昏？
李若希總感覺于皓南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沉默的瘋勁兒”，可就看到他這麼堂而皇之地瘋起來，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他掏出了手機，準備一旦有情況，就先報警，讓梁文君梁爸負責來撈人，又想了想，不對，應該先坐到摩托車上，一旦于皓南被人追殺，就像上次一樣，騎着摩托車趕緊帶他跑。
他就坐到了駕駛位上，豎着耳朵聽。
半小時後，于皓南翻出了牆外，手上兩個黑色铮亮的箱子，遞給了李若希。
李若希打開一看，全是萬元面值的鈔票。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麻木不仁地看着于皓南，此刻也無話可說，隻是示意他趕緊上摩托車，準備逃跑，這時候于皓南卻拿出了一個打火機，往後退了幾步。
“你要幹嘛？！”
“收利息。”
打火機嗖的一下扔了進去，霎時間，裡面車庫頓時着起了火來。
“……”
于皓南讓他往後坐，将摩托車開了起來，二人疾馳在夜晚的水星公路上。
一道又一道夜晚熒幕大屏上，放的是夜間新聞，總統方傾微笑着向民衆保證：“我們水星，是治安最安全、執法最滿意、社會最平安的國家……”
……那可不見得，你兒子正在瘋狂作案呢。
李若希望着身後那二軍子别墅區停車庫裡燃燒的熊熊火焰。
“燒的是什麼？”
“上百輛保時捷。”
“……你開出一輛來把你這車換了不好嗎？”
“我的車挺好的。”
“他别墅裡多少保安？”
“差不多六十幾個吧。”
“……牛。”李若希不禁佩服，悄無聲息拿了這麼多錢出來，沒有驚動任何人，這身手怪不得都不用備考孔雀旗了。
過了一會兒，到了目的地，李若希發現于皓南停下的地方，是駐地郊區大橋洞，不禁有些疑惑：“你又要幹什麼，把錢扔水裡？！”
“我傻嗎？”于皓南白了他一眼，開始把錢分成一個個均衡的份量，總共能有一千多萬，然後往橋洞裡走去。
李若希尾随他過去，看到橋洞裡竟然住了不少人，搭着棚子生着火，有人在那佝偻着睡覺，還有人在那生火做飯，不知道是什麼人，都破衣爛衫地委頓在那裡，看到于皓南拿着錢過去，都不禁大叫大嚷，歡呼了起來。
“錢要來了，都回家吧，”于皓南說，“别再待這裡了。”
“強哥，強哥！”
“謝謝強哥！”
“感謝強哥，為我們讨來了這辛苦錢……！”
一群中老年人竟陸陸續續跪了一地，于皓南轉身便走。
“他們是誰？乞丐嗎？”李若希不解地問，還以為于皓南搶了二軍子的錢，是為了造航空飛船。
“二軍子拖欠工資的農民工，”于皓南道，“去年沒回家，都住在這裡等着發錢，不敢回去面對家人。”
一家老小往往就這麼一個勞動力出來辛辛苦苦打工，結果一年到頭卻拿不到工錢，生活困苦可想而知。
“我們可以報警抓二軍子啊。”
“跟他相關的訴訟有上百起，但他的律師團隊有上千人，”于皓南道，“這人不是那麼容易扳倒的，一毛不拔。”
“遊俠兒說要主持公道的事，是不是就這個？”
“是，但他們跟包工頭說的是要抽成，而且上回那麼刺激他們，竟然也沒冒出頭來，我懷疑……”于皓南道，“他們有内部消息。”
“不會吧，有黑警？”
“不是這個意思，總之遊俠兒不知道哪去了。”
“你做這事跟遊俠兒也沒多大區别啊。”
“有區别，我沒抽成。”于皓南道，“所以我是遊俠爹。”
李若希望着于皓南，半晌，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你是不是故意逗我？！”
“沒有。”于皓南還是很平靜，李若希卻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
“可我跟着你跑了一趟，什麼都沒賺着！”
“做事一定要有回報嗎？”
于皓南想起他在演講時，鴉雀無聲的台下。
“當然啊，做生意就是有來有回，有錢賺大家才會出力，就連做賊，都不能空手出來！”
于皓南想了想，掏出兜裡一大把零錢，遞給了李若希。
“……”
李若希茫然地接過，一張張地數了起來：“……一共六百零六塊八毛。”
“都給你。”
“哈哈哈哈……”李若希笑得手都在抖：“為什麼還有個八毛啊天呐！”
“打火機賣三塊二你問我？”
“哈哈哈哈哈哈……！”李若希拿着錢仰頭笑得快不行了。
于皓南看着他，覺得這人可真是愛笑，且笑點極低，莫名其妙。可是從峰會離開後，按理說就不該再帶着他了，李若希跳上他的摩托車時，他卻沒有拒絕，而是帶着李若希到處跑。
他承認火燒二軍子車庫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是二軍子灌李若希酒的畫面，那一瞬間出來，讓他非常不爽。
“遊俠兒可能真就縮頭不出來了，”李若希終于笑夠了，把錢卷了卷，揣到了自己的兜裡，“逮不到他你是不是沒完了？”
“還有一個方向，”于皓南說，“香花石。”
“噢，對哦，遊俠兒參與了香花石的開采。”
“是，它最早出現的地方，就是遊俠兒的所在。”
“那你下回帶着我去抓他們好不好？”
“行。”于皓南沒有猶豫，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看着他時目光變得不善。
“怎麼啦？”
“你能不能管管你弟？”
“我弟怎麼了？我都好久沒見到他了。”
于皓南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他總來找我哥。”
李若希好笑道：“你不也找他哥了嗎？”
于皓南：“……”
“不承認是嗎？今天被困在空調箱裡叫‘大美、大美’的人，不是你嗎？”
“那是因為他們對你獻殷勤，才開了空調。”
“反正沒有我你就下不來！”
于皓南轉身推着他的摩托車就走，李若希笑着跟着他：“盼盼都多大了，跟誰玩還要你批準？”
“他是一個傻乎乎的Omega。”
“我去，你竟敢這麼說他？”
“我說的不對嗎？”
“我弟要敢這麼說我，我一定痛扁他！你也太不尊重盼盼了。”
“……我說的是事實。”
“可他會讨厭你的。”
于皓南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着他。
“真的，會跟你絕交。”
于皓南不屑一顧：“他是我哥。”
親兄弟怎麼絕交。
把頭盔扣到了李若希的頭上，載着他往回走，到了地方，于皓南的腿支在地上，李若希下了車，回頭一看，是茉莉社區。
“你知道我住在這兒啊？”李若希有些高興，具體高興什麼，他不明白，可能是弟弟一聲不吭地把他送回了家。
于皓南給了他一個“那不廢話嗎”的表情，騎着他的大運摩托，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