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翼在邊上聽得是目不轉睛,暗暗歎服,這程大壯不愧是鐵齒銅牙、首屈一指的著名律師,拿抓了又放的王宇行來将了齊溫遠一軍,讓警方顔面掃地。
“丁一翼,我們還有關鍵證據在法證科,隻等48小時後你必須配合我們調查,到時你跑都跑不了。”齊溫遠不再跟李程然說話,而是把矛頭對準了丁一翼。
“好啊,不過48小時後假設我無罪釋放,我也會追究警方的責任,”丁一翼道,“我是在上課的時候被铐來受審的,很沒面子啊齊隊長,我将申請國家賠償,以及連帶警官責任,到時你跑都跑不了。”
齊溫遠咬了咬唇,财大氣粗、氣定神閑的丁一翼早已不是幾年前那個街上瘋笑狂飙的少年了,他擁有更多的資源,更大的能量,更能庇護他的黑色羽翼。
他望了望旁邊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李程然,轉身走了出去。
“所以法證科在驗什麼?”
李程然皺着眉望着丁一翼。
“……我真不知道。”他雙臂并攏,按了按右邊肩膀,伏在桌上,時間已經到了早上八點多了,一夜未睡的他準備補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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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早上,盼盼離開家之前,人心惶惶的,尹瀚洋、索明月、塞西莉、劉赢,都來到了自己家裡,不一會兒便都去了醫院,父親方傾和于浩海卻在家裡吵了起來。
于皓南剛剛進家門,停好了摩托車,就被罰站。
“于皓南!你看看你做的事,王宇行差點兒被人打死!”
“你訓他幹什麼?他怎麼能想到?”于浩海立刻出聲,攔住了氣沖沖撲向兒子的方傾。
“你又攔着,又攔着!”方傾一下下狠踢于浩海的膝蓋,“兒子就是被你慣壞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也沒幹壞事啊,而是見義勇為,協助警方抓住了遊俠兒,”于浩海張開胳膊去抱方傾,“這案子懸了大半年了,要不是他幫忙,現在也抓不着一個,我覺得警方應該給他頒一個獎旗……”
“他不是不可以參與,但他用錯了方式方法,如果不是他屢次三番跟馬二軍作對,也許遊俠兒不會跟馬二軍兵戎相向,直接殺了馬二軍。”
“馬二軍可不是個好東西,我對駐地建築不甚了解都知道他是個無恥的地頭蛇……”
“那也不能讓他死于非命,更不能去學校抓人,王宇行和丁一翼被他帶到了警局,陷入到那麼危險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方傾的眼眶發紅,“王宇行脾髒破裂,倒在地上,要不是方缇告訴我,他可能就在咱們隔壁死了……他可是王俊的孩子!”
“我知道你心疼,大夥兒都心疼,”于浩海說,“但皓南怎麼會想到警局會發生這種事,他怎麼會未蔔先知,警局對王宇行來說,是個很危險的地方?”
“你就慣着吧,慣着吧。”
方傾側過頭看到于皓南原地立正,竟然像個木樁似的面無表情,毫無内疚之意,更是生氣,“這兒子真是被你帶壞了,你看看,站在那兒還覺得自己挺有理,連句話都不說!”
想是于皓南小時候,方傾發現他很冷漠,很孤僻時,就曾經要求他要多跟人分享心情,多跟人互動,多交朋友,不可以像個冷硬石頭似的,傲慢又不愛理人。
結果于皓南怕方傾責怪,便開始了他的廢話文學。
看到家人坐上了飯桌,就說:“你吃飯啊?”
看到家人洗完澡出來,正在擦頭發,就說:“你洗澡了啊?”
看到家人要回卧室,他就在後面忽然飄出來一句:“你要睡覺啊?”
幾次之後,方缇都舉手告訴于皓南:“二哥,求求你了,别跟我沒話找話,我害怕。”
等到于皓南探監時,他便跟父親說了這個苦惱。
“那你為什麼不愛說話呢,兒子?”于浩海問。
“我心裡想的都是練刀的進展,每日增肌的情況,義父告訴我的道理,爺爺給我講的故事,我心裡……要消化很多事。”
所以,他不知道要跟别人講什麼,也覺得沒必要分享。
“那就不必強迫自己,”于浩海道,“咱家裡Omega多,Omega天生就愛說話,他們每人跟你說一句廢話,你這一天還用不用學習了?沒事,不愛說話咱就不說。”
于皓南深以為是,回家以後又沉默如水,方傾見他不知悔改,踢了他一腳,問他為什麼又不說話。
于皓南:“我爸說了,不用跟你們廢話。”
話音一落,方傾氣得把他暴打一頓。
于皓南越來越大以後,方傾常常感歎,這小子沒有小時候可愛可親,現在是個升級版的于浩海,還悶聲幹大事,一下能把王宇行和丁一翼一網打盡,又能騎着摩托把李若希帶回家來玩,行事作風,怎麼說呢?有點王八。
“……你那邊跟若希處得那麼好,讓他在咱們家裡住,背地裡卻去抓他弟弟,認為丁一翼是殺人犯,你覺得這樣合适嗎?你不分裂嗎?”方傾不解地問于皓南。
“沒什麼問題。”于皓南道。
于浩海小聲說:“其實,我也覺得……沒問題。兄弟是兩個人,孿生兄弟也是生命的兩個個體。”
方傾不再理會這對父子,轉身拿了公文包就走,看到方盼盼一直瞪着眼睛貼在牆邊,安撫他道:“走吧,去上你的學。”
方盼盼來到了藝術中心,這一天練舞卻魂不守舍,一會兒想着,王宇行好可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康複,一會兒又想着翼崽怎麼會是殺人犯,是不是搞錯了啊?一會兒又想着,若希會不會跟黑崽從此決裂,可惜了他們的友情,想到翼崽本來跟自己的好朋友楚然正在試探着交往,卻出了這種事,可怎麼辦……
想着想着,連錯了好幾個動作,被老師罰站。
到了晚上放學時,方盼盼出了門,才遇見了匆匆趕回來的楚然。
“丁一翼出事了。”楚然臉色發白,抓着方盼盼的手。
“你怎麼知道的?”
“我經過一樓跆拳道館,聽到他的朋友說的,已經關進去快兩天了,再不放人就是警方拿到了關鍵證據,接下來……就得判了。”
方盼盼心中一陣慌亂:“他到底犯了什麼事啊?”
“我也是打聽了一圈兒,大家知道的消息都不多,但拼湊下來,是、是你弟去學校抓的人,”楚然道,“說是殺了一個姓馬的人,上個周六。”
“上個周六?”方盼盼站了起來,“他跟我在一起啊!”
“晚上,是晚上……”
“晚上也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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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盼盼坐了任爽的車,一路風馳電掣,趕到了警局。
“盼盼,”任爽抓住了他的手,“你要想好你要說的話,隻怕傳出去,你一個總統千金,沒有訂婚,卻跟一個Alpha攪合在一起……”
方盼盼甩開了他的手,一層層跑上了樓梯。
警方對總統又一個兒子來作證,似乎已經變得習慣了,隻是面對這麼一個臉皮很薄、說兩句話就很不好意思、看着非常嬌弱的Omega,連大氣都不敢喘。
“所以,3月22日,丁一翼和你與方缇一起吃了晚飯。”
“是的,我們吃到很晚才回家,飯店門口應該有我們的車停在那裡的監控記錄。”
齊溫遠記下了飯店名稱。
“那3月30日晚上,他還是跟你在一起?”
“是的,我們參加了聯合書社的采風活動,在鳳凰山腳下的酒店。”
“可你們當晚……我是說,他也有可能趁你不注意開着車回到案發地點,進行虐屍。”
“不可能,那天晚上我們、我們都沒睡覺。”
方盼盼想着要不要把林緻文掉進江中生病了的事拿出來說,又怕警方人多眼雜,認出林緻文,再把小文子牽涉命案的事說出去,那可就影響他了。
“方盼盼先生,我再問你一遍,3月30日晚上,你和丁一翼,都做了什麼?”
“我們就是互相看着……沒睡覺。”
互相看着林緻文,可這把“林緻文”三個字省略後,在警方聽來,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别問了别問了,這可是總統大人唯一公開的兒子,當年參加過點兵大典的!這麼把他私生活公之于衆,也不怕總統再來一個電話,把我們都撤職?!而且,他都來了……你想一下,這是不是總統背後的深意?”
“他一個兒子負責抓,兩個兒子負責放,他有毛病?!”
“為了拿丁一劭一把呗,不還是為了丁總的錢!可能丁總那邊已經交了錢,所以才讓大兒子特意巴巴跑來贖人?”
齊溫遠懂了,原來是這樣。
還未到48小時,正是傍晚時分,丁一翼是被李程然叫醒的。
“你的證人來了。”
丁一翼莫名其妙地起身,揉了一把寸頭,走了出去。
走廊另一邊站着等着他的人,卻是方盼盼。
“我天……”丁一翼身子一晃,幾乎沒站穩。
李程然陰陽怪氣道:“這為了給你作證,連清白都搭了進去,說跟你對看了一晚。以後這堂堂總統千金,還怎麼嫁人?怪不得你不肯說,想不到你還有這一面……”
他都快相信丁一翼是真的很純情了。
“……盼盼!”丁一翼張開雙臂跑了過去,一把将方盼盼緊緊地勒到了懷裡,臉埋在他纖薄的肩窩裡,用力抱緊了他。
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怎麼可以來這種地方,怎麼可以為我做那樣的證明?
他一時心情激動亢奮,整顆心變得軟踏踏濕乎乎一片,而不該硬的地方卻硬得發痛。
“……啊,”方盼盼聽到自己胳膊關節的響聲,雙腳也離了地,被硌得腿窩之間發痛,卻還艱難地張開手,一下下拍着他的後背,“翼崽吓壞了吧?沒事沒事,跟警察叔叔講清楚就好了……”
丁一翼狠狠地嗅了他一口,才把他放在地上,方盼盼吓得渾身一哆嗦。
“走吧,咱們回家。”丁一翼道。
“等一下,丁總,”杜坤從不遠處走過來了,“在我們這待了兩天,照顧不周,您的衣服都破了。”
說完,鷹爪一般的大手掌直接按到他的肩膀上,嘩啦一聲響,撕開了他的右肩襯衫部分!
丁一翼根本不擋,隻是側過身子,把方盼盼擋在身後。
幾名警察包括杜坤都一齊看向了丁一翼的右肩。
光潔的古銅色皮膚,毫發無傷!
“看清楚了嗎?看明白了嗎?”丁一翼對李程然道,“記下他的警号。”
事發當晚,他穿上了父親給的軟猬甲,躲過了李若希那一枚方槍針劑,可卻被于皓南的破軍插了一刀,他就知道這傷口崎岖走勢,必然跟破軍刀刃要成為對質的證據,當即秘密聯系了他父親丁一劭的一名舊将。
會做人/皮面具的喬雅!
所以肩膀傷處被完美貼合了一張薄如蠶絲的人皮,沒有特殊藥水,就連撕都撕不下來!
杜坤望着他的肩膀簡直叫苦不疊,這于皓南是在坑人嗎?!
丁一翼走到杜坤面前,揚起下巴垂着眼:“你的警長是做到頭兒了。”
說完轉身,輕柔地攬住方盼盼的腰,帶着他一起走出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