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奸詐,愛撒謊,颠倒黑白。”丁一翼一臉嚴肅地提醒。
“那為什麼還要找他?”李程然十分不解,“這不是可以合作的人。”
“可他是我老婆最好的朋友,未來大學四年,估計也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丁一翼拍了拍李程然的肩膀,“我思來想去,還是他最适合做我的線人,但我不便露面。”
“為什麼?”
“他竟敢肖想我,别提多不要臉了。”
李程然默然許久,拿着意向合同,走出了丁一翼的車,去到了一家奶茶店外面,放置的遮陽傘和椅子上。
不一會兒,這個“很奸詐,愛撒謊,颠倒黑白”的人,打工結束,走出店裡,身上斜挎着一個帆布包,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
“楚先生,您好。”李程然在邊上站起身,出聲問候,心想原來這位就是奪去了他名字中“然”字的人。
“不當明星。”楚然頭都不擡地往前走。
李程然上前一步,攔住了他,顯然楚然是把他當成了星探。
“丁總讓我來找您。”
楚然頓住了,這才撩起眼皮看向了他。李程然又高又瘦,斯文有禮,英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細邊眼鏡,顯得文質彬彬。
楚然的目光穿過他,到了對面街角,丁一翼那輛“怪獸”越野車停在那裡,非常顯眼。
倆人坐在了奶茶店外面的桌椅上,李程然拿着餐單,準備點個奶茶,楚然搖了搖頭:“太陽已經落山了,可以不用點。”
李程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内側兜裡掏出了一份文件,推給了楚然。
“是這樣的,丁總打算資助你四年的學費,”李程然道,“你是他夫人的朋友,他覺得你可能有這個需要。你也不用奇怪,天翼和道翼集團每年在助學慈善上花費不小,不差你這一個大學生的四年學費。”
“條件是什麼?”楚然翻開助學文件仔細看過,“丁總不會無緣無故找我。”
話音剛落,目光又繞向街道對面的車裡,很希望能看到丁一翼。
李程然笑着挪動肩膀,擋住了他的視線:“楚先生快人快語,我就直接說了。丁總和其夫人馬上要各念各的大學,丁總所在軍校是全封閉管理,信息閉塞,他對他的夫人很不放心,所以讓你我,今天在這認識一下,作為方盼盼先生的好友,他希望方盼盼在遇到任何生活和學習上的困擾時,你都能第一時間找到我來出面解決。”
“讓我負責監視盼盼,”楚然道,“你是打手?”
李程然笑了笑,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來,遞給了楚然。
楚然看到上面律師所的名字,以及李程然的各種聯系方式,原來眼前的人是一名律師。
“具體負責監視盼盼的什麼?”
“也不能說是監視,而是……一種‘關照’,”李程然道,“丁總說他的愛妻非常單純,很容易騙,而你,恰恰相反。他希望你能在邊上幫忙剪除一些不必要的……桃花,除了學費以外,還有生活費可以資助,你盡管提。”
楚然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然,淡淡一笑,似是自嘲。對丁一翼來說,他應該就是個貪财圖利的人,與盼盼形影不離的先天優勢,讓他既看不上他,又不得不請他幫忙。
“不用了。”楚然雙手拿起邊上放着的帆布包,打算要走。
李程然看到他那包好像很沉,也很珍重,拿的時候很小心。
“還有什麼條件你盡管提,我也是拿人錢财,替人辦事,”李程然道,“我們丁總沒有别的意思,就是請您幫個忙。”
“他還敢請我幫忙?”
“……他也沒有别的人選了。”
楚然嗤笑一聲:“那讓他親自來跟我說。”
“我覺得我的轉述沒有任何問題。”
“不,我想見見他。”
“……”李程然現在有些明白了,關于丁一翼說的楚然對他的“肖想”,應該不是純粹的自以為是。
“做不到就算了。”楚然提着包要離開,街道對面那人,終于開了車門,下了車。
丁一翼幾步走到倆人身前,楚然見到他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上回藝考前被綁過去,撕碎了準考證的事,給他留下了強烈的心理陰影,也讓他明白丁一翼絕非善類。
果然,丁一翼一把将他手裡的包奪了過去,讓楚然和李程然都是一愣。
帆布包裡,是一玫紅色拴着一匹彩虹馬的珍稀皮小皮包,手柄在帆布包上面露出半截,熠熠發光,所以,丁一翼在車裡都看出來了。
“這是盼盼的包,”丁一翼将這皮包拎在手裡,帆布包撇在桌上,“怎麼在你這裡?”
這兩次跟盼盼出來約會,他都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裡,去逛藝術展的時候,丁一翼在後面還拎了一路。
方盼盼告訴他,這是爺爺青羚送給他的新包,作為高考後的升學禮物。
“盼盼送給我的,說顔色他不喜歡,”楚然道,“還告訴我假設我也不喜歡的話,可以把它賣了。”
丁一翼把包拎在手裡,聽明白了。想來是那天看到楚然在這奶茶店裡打工,盼盼心裡難受了,才忍痛割愛,把包送給了楚然。
“這包價值三十多萬,你賣了以後四年大學的費用都有了,還用在這兒打工嗎?”丁一翼道,“……這是盼盼很喜歡的東西。”
說着竟然不松手了。
他一而再地被盼盼打動,就像他自己說的,方盼盼之于他,有種“滌蕩心靈”的作用,是他所處的世界裡,從未見過的那種Omega,表裡如一的善良溫柔。
楚然也很驚訝,對他來說這就是個包包而已,他還用帆布包把它包了起來,小心地提在手上,害怕磕了碰了。
“……我的包。”楚然伸手要去拿,丁一翼背過手,竟然不給。
“不管怎麼說,盼盼給我了,就是我的包。”楚然又上前兩步要去拿,丁一翼幹脆給舉高了不讓碰,冷酷地看着他。
“丁總,”李程然在邊上看到兩人搶包有些好笑,“适用于法律規定,方盼盼的自願贈予是有效的,包屬于楚先生,您不能給拿走,那是屬于強盜行為。”
“我讓你來是幫他還是幫我的?”丁一翼偏頭問道。
“我不會幫你監視盼盼,你找别人也不好使,那是他的自由,”楚然道,“盼盼可以結交任何人,包括Alpha。”
丁一翼一聽,拿着包轉身就走,李程然上前笑着把包拿了下來,對丁一翼道:“我來搞定。”
丁一翼微一琢磨,還是松開了手,氣急敗壞地走了。
“我既然可以賣掉這個包來供自己讀書,就沒有什麼可跟你說的了,”楚然抱着包,低着頭,“請你走吧。”
李程然看着他洗得發白的t恤衫和牛仔褲,以及那顯然使用年頭很久的、經過縫縫補補的帆布包。這麼漂亮出衆的Omega卻活得如此艱辛,能夠安然無恙地走到現在,也許多虧了方盼盼的各種照拂。
“楚先生,你舍得賣掉他送你的包嗎?”
楚然身子一頓,果然被猜中了,雖然他喜歡簡單樸素的顔色,這玫紅色的确是屬于盼盼的喜好,但盼盼送他的禮物,他什麼時候動過心思去賣掉?他不舍得。
“其實你可以雙赢,丁總家大業大,根本不在乎資助你這樣一個學生,你不必怕他以後要挾你,”李程然向他提議道,“但你在把信息提供給他的同時,也就是知道了他要對你的朋友做什麼。”
“雙面間諜?”楚然問道。
李程然笑了,點頭道:“楚先生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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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8月20号,一大早方盼盼給于皓南打電話,既是請求,又像是要求,要他馬上回家一趟。
“我要坐你的飛機,去一趟蘭陵島,好不好嘛。”
“去那裡幹嘛?”
“不告訴你。我看了航班,今天到那裡的座位都滿了,我訂不着票,坐船的話要七八個小時,我趕不過去……”
“找仇叔。”
“是我的個人行程,麻煩他們很不好意思,而且爸爸也要用私家飛機去往别地,我不想占用。”
“那就占用我的?”
“你也沒事做啊。”
“我開學了。”
“你9月1号才開學,騙誰?不知道你在哪裡亂晃。爺爺送你的飛機,我就不能坐一下了?”
飛機是“飛鷹一号”,戰牌是“001”号,于凱峰在認回黑崽的第一天,聽說他喜歡飛機模型,就送給他的禮物。
那是于皓南第一次知道爸爸和爺爺并不是盼盼分給他的親人,而是跟他真正血脈相連的人,這讓他後來得知盼盼才不是親生時,尤其感覺對不住他的地方。
“我要去告訴爺爺,他送你的大飛機,我連坐都不能坐一回……”
“行了行了,”于皓南說不過他,方盼盼磨叽起來沒完沒了,“幾點出發?”
車是方盼盼出行的保姆車,隻是就不勞煩仇金他們一路跟着了,于皓南坐在駕駛位上,看到方盼盼像螞蟻搬家似的一趟趟從家裡往外搬東西,除了軍綠色被子卷成的包袱以外,竟然還有臉盆暖壺之類行軍用的東西,更有兩包衣服看起來非常沉,他一步步挪進車的後備箱裡,累得直喘氣。
于皓南後知後覺聯系到了“蘭陵島”,面容冷肅:“你要去送丁一翼?”
“是啊,他們軍校今天開學,”方盼盼爬進了車裡坐好,“跟你正好順路,你不也得送若希嘛。”
于皓南感覺自己整個人身子都是麻的,坐在那裡,半天不動。
“快出發,”方盼盼在後面拍了下他的肩膀,“開車!”
于皓南被他打了一下後腦勺,才緩緩地将車開動起來,内心五味雜陳。
方盼盼卻顯然心情很好,一路望着外面的烈日陽光,兩排柳樹,輕輕地哼着歌。
“你就這麼喜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