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流島之戰,重在民衆和厄斯人的分流,海上作戰,有利有弊,利處是能夠夜裡進攻……”
“不過到了岸上,還是得去分流,厄斯人恐怕早已跟民衆打成一片。”
門外有人輕輕敲門,方盼盼露出頭來,往裡一望,病房裡雲山霧繞的,都是二手煙,難聞又嗆人。
“進來。”丁一翼朝他招了招手,要下病床去開窗,左手邊宋玉溪立刻走過去,把窗都打開了。
“你們忙。”方盼盼看了看裡面坐着的、站着的人,都身穿軍服,有的是藕荷色有的是土黃色,更多的是Air軍服赭石色,年齡都不小,肩章好幾顆,官職也都不小。
“怕什麼,進來嘛,”丁一翼道,“都是我的叔叔,從小看着我長大的。”
他一再朝他招手,又想要下床過來抓他,方盼盼怕他手背上吊針移動位置,隻得連忙走過去,跟一衆各個級别的将領們腼腆地笑了笑。
“這是我永潤叔,Air陸戰隊任水星中軍區副司令員。”
“永潤叔好。”方盼盼行禮道。
“你好你好。”付永潤當然知道這人是誰,哪承得起他行的禮,連連點頭,滄桑老臉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向方琦,我琦叔,文煜中野戰軍總指揮員。”
“琦叔好。”
“你好。”向方琦為人比較嚴肅,回答之後意味深長地眯起了眼睛,看了看丁一翼。
丁一翼繼續詳細地給方盼盼介紹:“隋遠,這是我小時候就陪我摔跤練把式的叔叔,任海軍總指揮部組織部長,第二一一海上軍旅司令員兼參謀長,新海豹軍第一師師長。”
“遠叔,我見過您。”
“是啊,于總司令帶你來我戰艦上參觀的時候,你才不丁點兒大,沒想到被我這大侄子騙去做老婆了,”隋遠聲音洪亮,不失威嚴,“翅膀,老于家世代兵王,各個都是軍中豪傑,你可不能小瞧了人家裡的Omega!”
“那我哪敢啊,”丁一翼笑道,“我天天巴結讨好呢,生怕他讓兵王來打我。”
一衆叔叔們都笑了起來,方盼盼在那待了一會兒,見他們不再聊正事了,竟扯閑篇兒,便借口出去對面看看弟弟,離開了病房。
門一關上,向方琦忍不住歎了口氣:“翅膀,你這早早地就被老婆鎖住了,可别像你爹一樣,沒有大出息!”
“就是,咱們聊正事,哪能有外人在這聽着,吓得我都不敢說了!”
“怎麼能是外人?”丁一翼皺了皺眉,“那是我内人,我老婆。”
“可也是總統家的人,于家的人,”隋遠道,“你多年練武,功夫卓絕,小輩兒裡幾乎沒有能比你更出彩的,結果他們把于皓南藏起來,保存他的實力,最後兵王還是被他奪了桃子了,你屈居第二,想起這事,我都徹夜睡不好覺。”
“嗨呀,叔,你得失心還這麼重呢?”丁一翼笑道,“我都沒當回事。”
“你不當回事,那将來你也要被你小舅子姓于的壓一頭,處處讓他走在前面?翅膀,我們對你的希望,可不僅僅如此!”
“是啊,于家還要唱幾代啊?這于皓南也躺床上邀功,非要升一星,比你高一級。”
“當然不會了,不然我怎麼請您三位來這裡,共商大事啊,”丁一翼道,“這次膠流島大戰,我勢在必得,一定要打前鋒。”
“可于總下令,說總指揮年齡要控制在25歲到38歲之間,才能去膠流島做總指揮,為什麼要卡在38?那是為了讓範恒滿進入決賽圈。”
“範恒滿今年38歲。”
“沒想到十幾年後Angel和咱們Air的中将都勢弱了,”丁一翼道,“竟然是範中将最出彩。”
“于總司令牢獄十年,範恒滿在外面聲名鵲起,要搞經濟他有頭腦,要平匪患他有戰功,立下了汗馬功勞,升得也最快,而且,他都不算是于總司令管轄的人,”隋遠道,“你年齡小,不知道,頭幾年于浩海剛出獄,軍中大宴的時候,不知道範恒滿陰陽怪氣說什麼了,于總忽然擡腳去踹範恒滿,結果,‘總統大聲呵斥’,于總蔫頭耷腦沒敢再行兇,範恒滿躲總統身後去了,有那麼點兒狐假虎威的意思。”
丁一翼聽了好笑:“這麼說,範中将竟是總統的人?”
“對,總統慧眼識珠,當年是在一個雪地裡刨出來這麼個野生兵王,後來瀛洲事變,他舍棄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副将燕中南,才在于總刀下,搶回了他的命。”
“那我們三路将軍能不能截住他?”丁一翼問道,“隻怕總統吹了枕邊風,又是飯很滿去吃這碗飯了。”
“麥琪和衡鹿以及向文淵,都寫了快一周的作戰計劃書了,就看能不能比他的更好,丁總也會在提交之前親自捉刀,”隋遠道,“不管他們誰勝出,都由你帶隊。”
“是!”
丁一翼摩拳擦掌,就等去立大功了。
“你小子怎麼不自己寫作戰書?!”
“我哪會寫那東西啊,”丁一翼笑道,“不過我會挑毛病,等我上了船,臨時修改幾筆就行了。”
幾個叔叔拿他沒招兒,丁一翼實戰能力很強悍,随機應變能力更強,但筆頭功夫那是連他夜校畢業的爹,丁大帥丁一劭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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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盼盼回到了家裡,聽到青羚正在跟方傾念叨丁一翼封将的事。
“也沒說不行,但好像在逼宮似的,Air的人黑壓壓地站了一走廊,”青羚道,“明知道皓南就住對面病房,咱們也都會去看他,Air是不是太急了一點。”
“也很正常,丁一翼這次追了一船的厄斯人,個個都有冷氮槍,實在是很兇險,”方傾道,“要不是皓南追去營救,還不一定會怎麼樣。”
“你看看,那重點是咱們皓南去救他了,”青羚道,“這不還是皓南的功勞嗎?”
“所以範恒滿提議給皓南升星,内部意見一緻,浩海也允了。”
青羚沉吟片刻,微蹙眉心:“丁一翼也算是咱們自家的人,我不是計較,但怎麼說,丁家目前的實力,也是唯一能撼動你的政權……”
“現在外星人都來了,咱們還内鬥啊,”方傾安慰道,“别操心這些了,都歸于浩海去管。”
“他隻怕更無私,不知道是兒子重要還是兒婿重要,”青羚道,“怎麼都得讓皓南壓着丁一翼一頭才比較……”
看到方盼盼進門,他沒說完的話趕緊噤聲了,問道:“你老公怎麼樣了?”
“好多了。”方盼盼把從醫院拿回來的飯盒包還有水杯什麼的都拿去廚房清洗。
青羚追了過去,倚靠在門邊,狀若不經意地問道:“他那屋裡都誰去啊,天天人滿為患的,像是開會似的。”
“有新兵營的同窗,有他高中、大學的同學,還有Air的一些将領……”
“具體都有誰?”
“爸。”方傾在後面打斷了青羚的問話,将他叫了出去。
“你不要跟他打聽丁一翼的事。”
“我問問怎麼了?!”
“不要讓盼盼在中間難做。”
“有什麼難做的,難道Air在密謀造反?!”
“爸!我不想盼盼兩邊為難,跟當年的王俊似的,說了什麼,或是說錯了什麼,都可能造成兩邊的誤解。”
“王俊怎麼了,王俊最後關頭也是做了正确的選擇,如果盼盼能夠像王俊,腦袋清醒,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丁一翼跟他再親,也親不過咱們,皓南還是他親弟弟。”
“爸!”方傾有些無語,謊言說得久了,連撒謊的人也都信以為真了,青羚在說這話時,早已忘了盼盼的真正身世。
“行了行了,他嫁人了我還不能跟他聊天了?!”
方盼盼聽着他們的對話有些想笑,茶具和飯盒早已洗幹淨了,也仍舊站在這裡,沒有出去。
他僅僅是訂婚而已,卻仿佛已經沒有家了。
丁一翼并不防備他,但他看得出來,連丁叔在内,包括Air一衆将領,在他面前,說話都很小心。因為他是“總統和總司令”家的孩子,涉及到軍中大事和未來戰事,他們會有一些應對方式,并不想提前被于總司令和總統知曉,怕他傳話。
而回到家中,青羚又很希望他能做一個出色的“密探”,進行傳話。提前知曉目前A軍體量最大、實力、财力都不容小觑的Air,有什麼最新動向,将來好見招拆招,及時應對。特别是不能讓翅膀比皓南優秀,皓南必須要壓丁一翼一頭,這關系着未來A軍勢力版圖,誰是東風,誰是西風,東風必須壓倒西風,Air再強都不能強過Angel,否則,總統地位不穩。
外星人威脅當前,但他們這些老政客,卻都把内鬥當作重中之重。方盼盼對其中利弊參悟不了,他本是個賞月弄風之人,喜歡文學世界,但這幾個月跟何栖良經常聊天,學到了不少東西,其中一條,就是文學也很難擺脫政治的困佑,都是互相左右罷了。
當晚,他就抱着枕頭跑到了青羚的卧室,把一個名單,鄭重地交給了青羚,還囑咐他“閱後即焚”。
青羚抖落開一看,是這些天去醫院探望丁一翼的人,大大小小上到五星中将,下到新兵營戰士、高中沒考上大學的同學,姓甚名誰,官職大小、祖籍在哪兒,都寫得很詳細,很全面。
青羚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了,讪笑道:“盼盼,不是讓你真的去做間諜,隻是偶爾……聽那麼一耳朵就行了,不用這麼詳細,那畢竟……是你未來的丈夫。”
方盼盼低頭道:“我人傻,不大會判斷,還是都聽全了來回報比較好。”
“他們是在密謀什麼事嗎?這隋遠、向方琦、付永潤,都是駐軍大帥,一年兩年,有時連點兵大典都回不來的人,倒是都去看他一個羽翼剛豐的小子。”
“翅膀說都是他勝似親叔的長輩,聽他受傷,撂下一切趕來看他,雖然我在那兒的時候,他們說的不多,但我聽得出來,他們說的是膠流島戰役,翅膀要去打前鋒。”
青羚琢磨了一會兒,笑着搖了搖頭:“害,這些Alpha,都跟要去搶功似的,争破了腦袋也要去打厄斯人,也不想想,人家千裡迢迢來咱們水星,是來吃素的嗎?冷氮槍讓多少士兵腿斷胳膊殘缺的,腦袋都不知不覺掉地上了,還硬要往前沖。他要去前線,你沒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