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南回到房間裡,李若希從被窩裡探頭,看他兩手空空,忍不住失望。
“我爸不在啊。”
于皓南坐到了椅子上,往後仰着,看着對面床上被子裡蜷縮着的李若希。
原來Omega發情是這樣啊。
李若希原本皮膚就極白,晨光映照下像是白得發光透亮,而白皙光潔如剝了殼的鵝蛋臉上,此刻兩坨嫣紅,春色盎然,枕在自己濃密的深棕色長卷發下,真像天使一樣,世界名畫,奪目而耀眼。
他身上的熱氣,隔着這麼遠都能一絲一縷地傳遞過來,高燒伴着身體無力,整個房間裡都充盈着極具誘惑的栀子花香清甜味道,而他看着于皓南的目光,像盛着一汪清澈的湖水,是可憐柔弱的,也是無助和緊張的。
“那你幫我找找,家裡有……”李若希道,“盼盼那裡也有……”
“沒有,他們都不在家,”于皓南道,“再說翻他們的個人東西也不好。”
“那你幫我去買,抑制劑,還有抑制貼……”
“沒有錢。”于皓南垂着眸子看着他窘迫的不堪的情态,像是在欣賞名畫。
“……那我有錢,你去我兜裡拿!”李若希用力喊了一聲,額頭瞬間沁出了汗來,頭昏腦脹的,又氣又急。
初吻的第二天,就被于皓南弄得被動發情,結果昨晚擋不住他的熱情,任他發了瘋地擺弄自己,今天早上剛醒,就被身上的高熱提醒,他再一次被動發情了。
于皓南笑了起來,站起來一步步走向了他:“現成的藥就在這兒了,還去買什麼抑制劑。”
李若希睜着眼睛,看到他逐漸靠近,瞳孔中的幽藍色愈加明亮,像是昨晚伏在他身上時那樣,越興奮越深藍,藍得近乎漆黑澄明,越發兇狠逼人。
“皓南,我還不想……”李若希抓着被子裹緊了自己,見他一張英俊的臉忽然逼近,連忙起身後退,撲通一聲掉床下面去了,向後緊緊地倚靠在床頭櫃上。
“你不想什麼啊,”于皓南從床尾繞過去,向他靠近,蹲在了地上,大手繞過他的頸側,扣在了他的後頸上,“不想那就是還不夠難受,要不咱們再忍忍?”
李若希見他喉結滾動,已經在找下口的地方,掐着後頸皮膚的力度也越來越大,不禁偏過臉去:“那你标記了我,就得帶我走。”
“還談條件呢,”于皓南的額頭向前,抵在了他的額頭上,“那就還沒失去理智。”
他也在強自忍耐着,跟一個發情中的Omega共處一室,他幾乎靠着強大的意志力在控制着自己,他更期待李若希卑微地求他,期待看到他被折磨得失态的樣子。
“于皓南!”外面咚咚咚幾聲敲門響,方傾喊道,“我拿來了!快開門!”
“快去開門!”李若希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樣,也去推搡于皓南,“開門開門!”
“……”
半晌,門被打開了,方傾闖了進去,一眼看到李若希靠在床頭櫃上,像是要被擠進去似的,他的兒子人高馬大地站在他的身側,正感到非常掃興。
“若希,難受嗎?”方傾走了過去,強迫自己忽視地上碎裂着交纏着的黑色絲襪和莫名的一大堆紙團,過去把手上的抑制貼撕開,撩起李若希的長發,又一次假裝看不到上面青紅交叉的痕迹,将抑制貼好好地貼了上去。
“還好。”李若希有些不好意思,沒敢跟方傾對視,大眼睛向下阖着,長而卷翹的睫毛一簇簇地呼扇着,從上往下看去,非常乖巧。
方傾又端起他的手來,撫摸了一下他的手肘内側細膩雪白的皮膚,找到了青色的纖細的血管,将一枚小針咬開了接口,要往裡面紮進去。
“做什麼?”于皓南忽然拉住了父親的手腕,往後拽了一下,不想讓他往裡施針。
這一拽差點兒讓針頭打歪了,方傾回頭用手肘狠狠地給了他一杵子。
又轉過頭來,仔細地把針頭紮進李若希的血管中去,輸入了3ml的抑制藥液,然後用棉花棒摁着針孔位置,李若希接了過去,右手扶着左手肘。
他看到于皓南被總統打了一下,還在那歪着頭,認真地看,不禁笑了:“你沒見過?這個就是抑制劑。”
“原來是這麼大點兒的小針。”于皓南确實是第一次見。
方傾起身,踢着于皓南壓低聲音讓他滾蛋,扶着李若希讓他站起來,結果李若希從被子裡鑽出來,上半身衣服亂七八糟不說,下面好像根本沒穿長褲。
方傾就當自己是個瞎子,轉頭走了,什麼都沒看到,隻是臨出門時餘光掃了過去,兒子又抱着那可憐的孩子在那不停索吻。
這、這今天還能按時返回軍營了嗎?
李茉莉昨晚還說請放心,今天會把盼盼送到軍營,方傾心裡像亂麻一樣,也不知道李若希能不能按時回軍營了。
好在不一會兒,青羚回來了,看到李若希在自己家裡,有些好笑,跟方傾說:“昨晚都打電話給我了,問我孩子在哪兒,我一猜就在咱們家了,推說是跟小葡萄在一起睡了。”
方傾歎道:“好險,估計是丁一劭故意讓打電話給你,再确認一遍。”
父子心靈相通,沒被揭穿。
倆人總算收拾停當走了出來,李若希身上穿着于皓南的少将淡藍色大衣,裡面白襯衫,趁得一張小臉白裡透粉,越發清新可人,出來跟青羚和方傾打了招呼。
“爸爸,幫我送一下若希吧,”方傾道,“今天該返回營裡了。”
青羚答應後,李若希看向于皓南,眼神中帶着期待。
“我就不送了,一會兒要去軍大營。”
“不着急這會兒,你去送。”方傾皺眉道。
李若希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但仍笑了笑,說道:“讓他去忙吧,正事要緊,我走啦,謝謝總統大人。”
親自給貼抑制貼、打抑制針,總統不愧是醫生出身,打得一點都不痛。
“皓南,祝你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于皓南沒有出聲,真是垂着眸子看着他,這麼水嫩清白的發情中的Omega,竟然就這麼放過了,他的犬齒在咬着舌尖,看向李若希的表情,有些不高興。
他後悔昨晚帶他回這裡了,家人在,他沒法為所欲為,早知道這麼引逗李若希會讓他發情,就該開房好了。
“跟你說話呢!”青羚踢了于皓南一腳,摟着若希的腰,轉身往外走。
李若希見他不說話,在那磨牙似的,明顯因為沒咬到而生氣了,這會兒也不能哄他,隻是戀戀不舍地看着他,很久才轉過身去,未來戰事尚不可知,也不知道下回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隻是一轉身,頭發被猛地向下拽了一把。
他啊了一聲,疼得直縮脖子,扭頭一看,自然是于皓南又薅他頭發了,此刻正被方傾和青羚噼裡啪啦地亂打一通,不躲也不避,梗着脖子認打,跟個沙包似的。
他噗呲一聲笑了。
李若希走後,于皓南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穿着一星少将的軍服,一邊系着手腕處的襯衫紐扣,一邊往外走。
方傾叫住了他。
“你下午在軍大營,跟你爸快忙完了之後告訴我,我過去一趟,丁一劭應該也在,咱們坐下來談談訂婚的事。”
“誰?”于皓南轉過身來。
“你說誰?”方傾看着他,“你娶老婆。”
于皓南微微一怔:“咱們家裡有一千億了?”
“現金流是沒有的,但不動産勉強能夠,”方傾道,“跟丁一劭态度謙和一些,把咱們家醫院過戶給若希,看看他能不能同意。”
“把醫院給若希,”于皓南眉心蹙起,“那方缇怎麼辦?不是說好了嗎,家裡的時裝店還是珠寶首飾給盼盼,醫院要給葡萄!”
“那你呢?你用什麼娶若希?咱們不管怎樣都得拿出誠意來,葡萄還小,以後再……”
“不行,咱們已經夠對不起葡萄了,還要把醫院給别人,我不同意!”
“……那是别人嗎?那不是你老婆?”方傾疑惑地看着他,“丁一劭有沒有勒令你松開人家的孩子?”
“若希跟我,不用花一分錢,誰不同意都不好使。”
“于皓南!”方傾追了出來,“你不要太欺負人了,若希傻,可他家裡人不傻,你一大早還要咬他,然後彩禮一分也不給?這像話嗎?!他們娶盼盼可是三媒六聘一點兒都沒差!”
“醫院給葡萄,财産給盼盼,”于皓南道,“這是咱們早就說好的事,不能變了!”
“那你呢?”
“我什麼都不要,我已經姓于了,還要什麼?”
“那丁家等不起,咱們必須給一個交代,不然,我先跟盼盼借錢……”
“爸,”于皓南轉過身嚴肅地望着他,眸光冷寒,“我不會用盼盼的一分錢,難道我是用Omega哥哥或弟弟的彩禮來娶妻的廢物嗎?!盼盼的錢我勸你也不要動,回頭離婚了還得還給丁家。”
“……他昨天才剛訂婚,你就琢磨他離婚的事了?”
“反正早晚都得離。”
“……皓南,”方傾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發抖,“你盼着他離婚嗎?”
“我瘋了?”
于皓南去到了後院的停車場裡,将A0001号軍車平緩地駛了出來,原地擺尾,調轉方向,開出了家門。
那是他爺爺于凱峰送他的軍車,連帶着還有老爺子的飛鷹一号戰鬥機、凱撒輪一級巨型戰艦、挑戰者A27坦克系列和99式主戰大炮等等。他姓于,所以擁有于凱峰的一切,戰備軍需和私人軍用物資,以及無上榮光,在他封将那天,這些東西随即解封,都可随他使用。
兒子越來越大了,從瀛洲高中畢業到現在,5年過去,其中經曆了盼盼嫁人,方缇離家,于浩海上位,外星人來了,戰争一觸即發……他的性格越發乖戾和怪異,竟連方傾都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他好像是喜歡若希,帶着毛頭小子情窦初開的沖動,對李若希的身體有好奇也有貪念,可是,又不像當年于浩海追求自己那樣,傾其所有去愛一個人,真摯又真心。
他原本以為,于皓南會像父輩一樣,愛上一個人便一輩子忠心、專一、雷打不變,可有時他又覺得兒子對待李若希的态度,不像他爸那樣,而是帶着戲谑和玩味的心态。
這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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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深夜淩晨兩點多,于皓南才開車回來,竟然還在于浩海後面回到家裡。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方傾打電話問過于浩海,他在不在軍營,于浩海說不在,去航天局了,丁一劭是在的。
方傾氣得直皺眉,果然他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根本沒有跟丁家提親的意思。
“皓南,你跟我過來。”
于浩海的表情很嚴肅,回來的時候,就偶然歎氣,發了一會兒呆。方傾雖然沒問,但心裡隐約猜到了什麼。
“看看這個。”
于浩海把一本破爛不堪纏滿膠布的計劃書,推給了于皓南。
“你也要給我塞人?”于皓南瞟了一眼。
“沒那個意思,就是讓你看看。”于浩海已經明白過來了,他絕不是第一次應該“看到”這本計劃書,而是在方缇給他之前,他看到的都是白紙。
于皓南翻開了計劃書,上面第一頁是空着的,沒署名,隻是看着這貼得認真的透明膠帶,橫七豎八,像是曆經千辛萬苦,它才到了父親手上。
他翻看了起來,速度很快,目光掃過一行行打印的文字,看到一半的時候,笑了笑:“沙盤演繹,這打法挺有意思。”
于浩海沒吭聲,隻是在對面桌子坐着,看着兒子。
短短半年的時間,于皓南便憑借兩場戰役讓軍中上下對他刮目相看,雖說是緊張戰時,但對領兵打仗的将軍來說,是英雄是狗熊,往往幾場戰役下來,就能看出端倪。
他過了20年“看父敬子”的時代,過了20年自己作為軍隊中流砥柱的時代,接下來,沒想到這麼早就到了“看子敬父”的時間,這些天,軍中同僚戰友,話裡話外都對他羨慕有加,說他後繼有人。
于浩海是很高興、很欣慰的,但是,方缇這本書一提交,讓他心裡無端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他是後繼有人了,那别人呢?
别人可不可以有繼承人?
“王宇行的計策不錯,”于皓南掩卷評價道,“也很有遠見,有些地方,跟我不謀而合。”
“是的,你看出是他的戰術了。”
“我們同窗半年,”于皓南道,“在營裡他的文試成績跟我不相上下,而且在偵查方面特别有天賦。”
于浩海點了點頭:“這次行動,你會在軍營裡挑人嗎?那裡年輕戰士比較多,如果有能跟你合作默契程度高的,可以提拔提拔,比如……王宇行,你看怎麼樣?”
“不怎麼樣。”于皓南毫不遲疑給了回答。
門外站着的方傾,倚靠着牆,舒了一口氣。還好兒子比老子精明,黑崽沒有大壯憨。
“為什麼,是因為他是王宇行,還是因為他的謀略不足,你覺得不堪重用?”于浩海道,“你是行動指揮官,我也隻是問問,沒有幹涉的意思。”
“我不相信他。”于皓南道。
“是因為當年方缇的綁架案嗎?我想這個案件随着那個醫生厄斯人身份被揭穿,應該能夠結案了。”
“算是懷疑沒解除吧,在我這裡,”于皓南道,“而且此次新兵營暴動,左長官跟我說,王宇行從厄斯人手裡搶過了冷氮槍,殺了不少厄斯人,還保衛了戰友,這話在我聽來,跟玄幻故事似的。”
“他能力不行?我知道他槍法一如既往,非常不錯。”顯然于浩海已經找左陽旭背調過了。
“他體力不夠,如果是丁一翼,我相信。但後來查出的冒充新兵營戰士的厄斯人,各個身形彪悍,非常能打,王宇行是怎麼從他們手裡‘搶過’了冷氮槍?”
“沒有監控攝像嗎?”
“第一個炸的就是室外監控攝像頭,什麼都沒拍下,”于皓南道,“這件事死無對證,而且有個人氣和品格都很高的戰友出來作證,說王宇行确實如左長官所說,拿到了冷氮槍。”
那個戰友,就是雙胞胎之一的孔鐘。
“疑人不用,我不相信他,就不用他,沒問題吧?”
“沒問題,”于浩海點了點頭,“如果王宇行是精兵強将,那怎麼都能沖出來。”
于皓南将計劃書一頁頁合上,望着父親:“我爺爺跟那位殿下,東郭與狼的故事,您還想再上演一次?”
“你爸我是膽小的人嗎?”于浩海拍着胸脯道,“總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還怕他們所謂的王子殿下,對吧?”
于皓南但笑不語,望着父親,隻感慨父親生性正直又正派,潇灑落拓,心裡是不藏私的,還真跟自己舉薦了王宇行。
他不同意爺爺青羚那種對王宇行沒緣由的絞殺,但在查明真相、放棄猜測的那一天,他就不會輕易讓王宇行出頭。
丁一翼,也必須壓着他打。
“隻是辛苦咱們小葡萄了,”于浩海道,“這本書是他拼的。”
“啊?”于皓南禁不住皺眉。
“他說王宇行自己給撕了,撕碎的是他的夢想。”
于皓南翻了一下白眼,可不覺得王宇行是個懦弱的人。
“爸,以後把方缇看住了,别讓王宇行再見到他。”
“為什麼,他倆小時候東西院裡玩着,一起長大,”于浩海覺得他有點神經過敏,“再說小葡萄還那麼小。”
“您覺得小,王宇行可能覺得他不小了,”于皓南道,“堤防有的人心裡陰暗,拿我們家的Omega撒氣。”
“有這麼混蛋嗎?”于浩海皺了皺眉。
于皓南像是在說自己似的,點了點頭,因為我就是這樣的混蛋。
“不過我們小葡萄很聰明,各項成績是全A,”于浩海不乏得意,“班裡他小紅花得的最多。”
“那也沒啥用,專業上的成功不代表心智的成熟,”于皓南忽然想起了武技突出、槍法一絕的李若希,“Omega再厲害,人都普遍比較呆傻。”
“……兒子!”于浩海聽了這話狠推了一把他的肩膀,“這話你可不能說出來,你爸聽到又要罵你了,就算你心裡這麼想,也不能說出來……”
“說誰呆傻?!”方傾一個閃現出來,手裡拎着的籃子裡盛着的橘子和柚子,盡數往他們父子二人身上狠狠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