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傾連退兩步。

說來好笑，方傾被叫“方咪咪”很多年了，可是，他并不喜歡貓。

“這樣也行？”方缇把貓往前送。

“小心我把它毛都拔了。”方傾轉頭出去了。

夜深了，他又抱着枕頭，敲門進來。

一走進去，隻覺得像是數道光影，同時消失，方缇把什麼東西，藏在了被子裡。

“幹嘛呀？”他有些驚慌。

“一起睡。”方傾道。

“我不習慣。”方缇連忙搖頭。

“我是總統。”方傾把枕頭扔到方缇枕頭邊上。

“那我還是上将呢！”

“什麼将也沒總統大。”方傾一掀被子，一面Hellokitty鑲鑽鏡子，光芒四射，打在了天花闆上。

方傾擡頭看去，竟是一串串葡萄，正在發着光。

方缇連忙将鏡子搶了過去，藏進睡衣裡，有些害怕地看着方傾。

“我也有。”

方傾轉頭出去，不一會兒，腳步聲傳來，他拎着一個鑲了一半、上面還一大坨膠水的貓咪鏡子，走了進來，展示給方缇看。

“啥啊，都沒做完，”方缇有些嫌棄，“還弄得亂七八糟的，是大壯爸爸做的嗎？”

“是，他聽說是厄斯的什麼表白套路，自己在那東施效颦，做到一半，502膠水把他三根手指頭都黏鏡子上了，在那‘咪咪救我！救救我！’不停喊我。”

方缇哈哈笑了起來，卸下了防備，就把自己的鏡子拿了出來，給方傾看。

方傾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又看了看頭上的葡萄光芒，忍不住歎道：“很聰明，這巧思，能利用光的影子。”

方缇面上帶有得意的笑來，接過鏡子後，又懷抱在胸口，顯然非常喜歡。

地上堆滿了那麼多價格昂貴的禮物，他一個都懶得拆。

“你在厄斯……談戀愛了嗎？”

他顯然是明知故問的，因為孫舜香已經把方缇在厄斯是怎樣回護王宇行的過程，全部告知了父親章楠，而章楠對方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就在今天的宴席上，章楠都忍不住道：“索明月哭了，他為什麼哭，依我看，是方缇告訴了他，他兒子還活着。”

方傾不置可否，這不僅僅關系到王宇行的生死，更關系方缇的前程。

可就像方缇臨走時對孫舜香說的話：“你拿到證據再說。”

沒有證據，誰都不能給方上将定罪，而即便拿到了證據，誰又敢說什麼？

“方總，這次回水星，除了探親，還有别的公務在身嗎？”方勻問他道。

“當然有，”方缇朗聲道，“于上将在厄斯忙着拆武器，這件事，他沒我就不行。”

“好！”于凱峰、于浩海父子率先給他鼓起了掌來。

很多年前，方缇說要讓每個前來水星侵略的厄斯人，都“瞎了他們的狗眼”，那時大家不信，以為是小孩放大話，可沒過多久，X槍炮應運而生。

又過了兩年，緻人腦死亡的K炮盛行，于皓南不得不請水星兵器部和醫療界一起想辦法，那時，是方缇研發了W炮反戈一擊，徹底打敗了K炮，等到方缇提出了冷凍人技術時，他們還是以為他艾莎動畫片看多了，想得太好，可是，又過了兩年，冷嘯冷炮問世了。

今天方缇再次放出豪言，說要解除核武器威脅，一衆大人們隻會為他鼓掌贊歎。

“你二哥不行，”于凱峰假模假式，踩一捧一，晃了晃頭，“還得看咱們小老三！”

“那是，咱們家裡最聰明、最厲害的人，就是小老三！”于浩海立馬捧哏。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衆人都笑了起來，章楠聽了良久，不禁推了推方傾手腕：“孩子回家，你别問了，這事……算了，眼前沒有比解除核威脅更棘手的事。”

換言之，方缇本領通天，就是愛上了個反賊，或是窩藏了一個反賊，竟都不敢追究了，畢竟，本事比天大。

“……是你男朋友送的嗎？”方傾不得不迂回婉轉地問。

“不告訴你。”方缇拿着鏡子，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背影。

方傾看向他的後頸，不禁心中陡然遽痛。

“……方缇，你那人/皮面具的本事，有長進嗎？”

“唔……出神入化吧。”方缇從來不是謙虛的人。

“你覺得做面皮，難點在哪。”

“初學時覺得是五官形狀，骨相分布，”方缇被問到了學術上的問題，便認真作答，“後面就覺得，是神似比形似更重要。”

“你還忘了一點，膚色協調也很重要。”

方缇忽然心驚，感覺父親意有所指，可他不敢出聲，隻覺得如芒在背，心裡害怕。

可沒過多久，身後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方缇摸了摸後頸，那裡被他貼了一塊兒人工面皮，為了遮擋王宇行給他的永久标記。

隻是他以為一般人後頸膚色都要比面頰黑一些，因為陽光紫外線背後照射，可他卻忘了，他是冷白皮，後頸天生雪白如面頰，根本不需要故意調低一個色号。

方咪咪慧眼如炬，一眼看穿了。

方缇翻來覆去很久，在疑惑和恐懼中，很晚才睡着。

待他睡着，方傾睜開了眼睛，看向那床頭櫃上的鏡子。

他們父子，都愛送Omega鑽石。

他是見過王俊珍愛的那頂鑲滿鑽石的王冠，如今這鏡子，看着上面璀璨的鑽石，以及天花闆上通過光影的結構，精心打造出來的葡萄光影，方傾皺着眉，想着王宇行，那個臭小子。

他到底安的是什麼心？

是報仇嗎？還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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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缇很快投身于生化武器的研究中，這回他要整個大的，隻是沉迷于科研實驗中，不出半個月，他發現自己的腹部逐漸隆起，肚子先大了起來。

……王八行，你可真行啊！

方缇撫着小腹，氣得夠嗆。回憶裡的那晚，隻是王宇行抱着他不停地要，他們都太慌亂了，兩個人都有很多情緒，或是新仇舊怨，或是離愁别緒，他縱着王宇行，他一直都願意給他的，盡管在兩邊通風的橋洞裡，盡管王宇行很粗魯，動作很野蠻。

隻是他這方面的經驗實在是欠缺，第二天慌忙坐上水星鸢跑路，根本忘了避孕那一茬兒，他甚至還以為王宇行也是初次行事，既生澀又沖動，可能，沒那麼不幸讓他中招，可沒想到，就是這麼巧……

他每日在研究室裡以閉關科研為借口，拒絕見客，正想着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要怎麼公布于衆，上哪兒找個免費的爹，隋付戰争爆發，二哥于皓南發來急電，讓他搞定巴爾幹。

天助我也！

方缇二話不說，帶着三個月的身孕上路了，一路疾馳到巴爾幹沙漠，跟陣前李若希彙合。

“這是當年你二哥給我的核武密鑰，我覺得這東西是解決此次争端必不可少的東西，隻是，”李若希嚴肅道，“方缇，你能保證既用它擺平天父，又能守住它，不被天父奪去嗎？”

“能！”方缇道，“我是巴爾幹王妃。”

李若希有些愣怔，梁詠雲在那家咖啡館裡跟他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方缇把王宇行害得好慘，他一直在利用王宇行！”

可現在的李若希，已經不是偏聽偏信、隻聽一家之言的李若希了。

他思考片刻，便将密鑰火铳給了方缇，在方缇成功解決争端，天父趙一甯交出隋付二人時，李若希拒絕再要這密鑰火铳。

“是你二哥從你手裡拿走的，就該還你，我看那天父對你這王妃的敬重，遠超對咱們總統。”

“可是，我二哥那裡……”

“這事我做主了。”李若希又拿出了一大箱東西，交給了方缇，“這裡，是你二哥這些年送我的禮物，我猜裡面不少都是你的，現在讓我屬下送過來了，物歸原主。”

箱子打開一看，是當年王宇行剛到厄斯後送他的金镏子，是送給過他的項鍊，更有王宇行送他的白毛毛大衣，方缇看到這些東西，一瞬間有些控制不住，抱住那大衣，臉貼到了那白毛身上。

他還記得這件大衣穿在身上有多麼保暖，多麼漂亮，他還記得王宇行給他穿上這件衣服時，望着他那溫柔的眼神。

他一擡手，看到李若希正看着他，不禁知道自己失态了。

“你二哥那混蛋，把别人送你的東西扒下來送我，隻恨我現在才知道。”

要不是穿上這大衣，周旋無意中說過“我們主将也有一件”，李若希根本不知道，他這一件跟方缇的是同一件。

“二嫂，我二哥也是……”

“叫我李總。”

“李總，于總他是太忙了所以……”

“忙不是理由，沒有心就算了，”李若希道，“我對那些事不在意了，現在是你，你自己留在這裡，能行嗎？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行，我正好，不是，我在這裡，挺好的。”

“看着有四五個月了，已經顯懷了，在這裡能行嗎？沙漠地區隻怕生育環境有别于駐地。”

方缇慌張地撫住腹部，聞言擡頭，驚慌地看向李若希：“……三個月。”

“三個月？那看來是個胖寶寶，我四個月時還沒你現在肚子大呢，”李若希笑道，“我還懷了倆。”

“二嫂！”方缇鼻子一酸，不禁上前，見李若希張開了雙臂，二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巴爾幹的冬天，沒有雪，但有風。

李若希來回奔波，隻說隋付大軍雖然退了，但在巴爾幹還有未盡事宜，方缇在這裡懷孕、生子，來回需要什麼，他就采買什麼，送給方缇，同時，也是第一個接過這胖寶寶的親人。

“哎呦，小黃毛！”

方缇聽到孩子啼哭，急忙問道：“眼睛……什麼顔色？”

“黑色，”李若希笑道，“眼睛好大啊，又圓又亮的，像你，将來一定是個小帥哥。”

等到趙一甯、趙萍可他們去看，更是紛紛贊歎，從沒見過這麼帥的Alpha小男孩，果然是像咱們殿下，天生美男子。

“啧啧，你瞅瞅，葡萄，你多會生，孩子多會長，”李若希深感羨慕，“剛出月子，就這麼好看。”

“你的也好看。”方缇違心地道。

“不用安慰！”李若希擺手，“這事大家自有公論。”

方缇忍不住笑了，他見過李若希手機裡各種孩子的視頻和照片，真的是……個頂個的難看。

“咱們小王子真帥啊！”

“王妃殿下，起個名吧！”

“唔，确實……長得超帥的。”方缇摘掉濾鏡，都很感歎，抱着的小娃，竟這樣眉目如畫。

他低頭凝望着孩子，沉思良久：“就叫……王帥吧。”

“你會帶王帥，見他爸爸嗎？”李若希過了很久，才輕輕問道。

“會的，”方缇臉上帶着甜蜜的笑，“他很喜歡小孩。”

最喜歡跟小孩玩兒。

“你呢？”

方缇每每想到二哥有一對兒雙胞胎在世上，而聰明精明如二哥，竟像個傻子一樣一無所知，就感到很惶恐。

“我不會，”李若希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他特别讨厭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