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丁一翼立馬挺胸站好,低頭向他鞠躬,“感謝你,楚先生,感謝你這些年幫我照顧妻兒,您的大恩,沒齒難忘,我一定竭我全力,報答您的恩情!”
楚然笑了笑,微微颔首:“這倒不必,是他們陪着我,要不我也很孤單。你坐,我裡面泡了茶。”
他轉身去到了廚房,對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養生壺,攥緊了拳頭,深深地低着頭,不斷呼氣、吸氣,調整呼吸。
他看到了他安裝義眼的那隻眼睛,左眼,是被打瞎了左眼!
滴的一聲,水壺悠長地叫了一聲。
楚然有些慌亂地拿着杯子,倒了三杯水,端着盤子,微笑着走了出去。
“咱們家在哪啊?”
“離這不遠,後面那棟小樓。”
“哦,不是獨門獨戶啊。”
“不是,目前咱們的家,是租的,很小,我臨時租的,以前我們跟楚然住在一起,不過,現在的也夠我們三人住了。”方盼盼跟他解釋道。
“那肯定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大,”丁一翼手撐着下巴看着他,“我之前不是20平方還6人上下鋪宿舍嘛,那一人均攤才3.3333平方,還不包括領空。”
方盼盼知道他在逗自己,和他肩膀撞着肩膀,一齊笑了起來。
“這是泡的荷葉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楚然放下茶杯,坐到他們對面。
“我喝什麼都行,現在什麼對我來說,那都是山珍海味。”丁一翼拿起茶杯就仰頭倒進嘴裡一大口,随即跳了起來,差點兒原地噴射,燙得又蹦又跳。
“趕快吐了吐了!”
方盼盼扯着他的胳膊沒扯住,隻見楚然似乎比他還慌,大喊道:“吐我身上!”
丁一翼低垂着眸子瞥着他,轉頭吐到了地毯上。
楚然去開冰箱門拿起冰塊遞給他,丁一翼咬了幾口冰,才終于鎮定下來。
“你傻啊!這剛泡好的茶,你沒聽剛才它咕嘟嗎?!”方盼盼氣得使勁拍他後背。
“我有點兒口渴,其實,”丁一翼滿口碎碎冰,“我不知道它是熱水。”
“啊,也對,在裡面不敢給他們滾燙的水,”方盼盼想起來了,“怕他們潑人或者自殺。”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楚然吓得臉色煞白,“咱們快去醫院吧,走,快走!”
“我看流血了沒,起沒起泡。”方盼盼擡着丁一翼下巴,往他嘴裡面看。
“沒事,已經不疼了,”丁一翼把冰塊咽了下去,啊了一聲,張大了嘴巴,“你看,好了。”
方盼盼松了口氣,對楚然道:“沒事了,你不知道他天生體質異于常人,傷不着他。”
楚然膝蓋癱軟在座位上,好久過去,心跳砰砰作響。
二人又坐了一會兒,告辭後回家,丁一翼問道:“他怎麼還沒結婚,也三十好幾了吧?”
“是的,楚然有自己的打算,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他不會是同性戀,真的愛上你了吧?!”
“别胡說八道!”
方盼盼帶着他住進了後面矮矮的筒子樓裡,這地方不但到處都是黑黑的,破破爛爛,甚至裡面房間,也是兩室一廳,不到70平方,四周陳設非常簡單。
丁一翼内心大為震撼,方盼盼連忙解釋,打開日曆本給他看:“這幾年我一直跟楚然合住,雖然說是分攤他的房貸,但他幾乎沒要過我的錢,現在若希有了龍龍,他們也得養孩子,我實在不想再讓他們幫襯咱們,這個月13号和22号,分别是添寶航空訓練營和跆拳道課交錢的日子,我們這地方雖然不算豪華,但起碼幹淨舒服,每個月房租5000,我工資的三分之一就能支付,剩下的我們都要用在吃喝跟孩子補習費用上……”
“我知道,”丁一翼環抱住他,“你不願要人幫襯,我也不願意,我住哪兒都行,隻怕你們受委屈。現在想想,我要是在裡面,起碼你們還能跟楚然住……”
方盼盼捶了他肩膀一拳:“不!這個團圓是我們盼了幾年的事,不管條件多麼惡劣,你隻要出來了,我們就是幸福的。”
“嗯!”丁一翼的頭深深地埋在妻子瘦弱的肩膀上,這十幾年功名利祿盡歸塵土,硝煙過去,他接受的是無比慘烈與刻骨銘心的教訓。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過簡單的白菜挂面早餐,門口一聲車鳴響起,添寶叫道:“舅舅來了!”
背着書包上學去。
方盼盼丁一翼送孩子出了門,看到的是一輛外形彪悍的老爺車,裡面的李明軒一眼瞥到了丁一翼,興奮地推門而去。
“舅舅!你出來了!”
“哎,剛子,你長這麼高了啊!”丁一翼好幾年沒看到這孩子了。
于皓南推了推前面龍龍的後腦勺:“下去叫人,你親舅舅。”
李擒龍扭頭推開門,下車走到方盼盼丁一翼面前。
“舅舅們好,我是龍龍。”
“哎呦你就是龍龍啊,”方盼盼蹲下來,笑着看着孩子,“我聽說你在盛典上表演鋼琴,一鳴驚人,非常厲害!”
“謝謝,我聽爺爺說你也會彈鋼琴,回頭咱們練一首?”
“行啊!”
丁一翼歪着頭看着他,怎麼都想象不到,自己诨名是大漂亮的哥哥,能生出這麼磕碜的小孩兒。
“龍龍,你全名叫什麼啊?”
“李、擒、龍。”
“勤快的龍?”
“會擒拿手的龍!”
于皓南唇角彎了彎,坐在車裡,透過前車鏡往後望,這丁一翼身形體重沒多大變化,在裡面也健身了?
“于總,您不用下去打聲招呼嗎?”
前面坐着的偵察小兵莊雅思,扭頭問道。
“算了吧,别打起來。”
方盼盼和丁一翼給了李明軒和李擒龍一人二百塊紅包,孩子們上了車,展示給于皓南看。
“害,不該拿他們的錢,”于皓南往外看了一眼他們住的小破樓,“走吧。”
加長版悍馬軍車,向前揚長而去。
丁一翼望着那被風一吹而散的藍色尾煙,想起于皓南來駐地那年初見。
他16,他18,他是瀛洲鄉下土包子,他是駐地首富之子。
“我哥嫁給你?開什麼玩笑!”
年輕氣盛的丁一翼,站在于皓南面前,非常不屑。
“你拿得出一千億嗎?嫁給你個窮小子,怎麼地,等着消費降級啊?!”
大浪淘沙,留下的是金子,走過的是浮灰。而人這種動物,正是在這樣一次次的洗禮與淘汰下,學會立正挨打,淬煉出生命的純粹。
“我要上班去了,翅膀,你今天做什麼啊?”方盼盼仰着頭,看着他。
“我啊,”丁一翼摟住他的肩膀,“我去找個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