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怒喝,重音節在後面幾個字上,李若希回頭看到了他,怔然之間,允中祥卻把他抱得更緊。
于皓南渾身的血,瞬間涼透。
可他向來是個行動比思考隻慢一步的人,幾秒之間便蹿到了允中祥身前,鐵黑的手掌像鋼鐵鑄造的鉗子似的一把握住了他的喉嚨,像拎着什麼雞鴨鵝狗似的往上提。
可允中祥畢竟不是什麼小動物,而是40出頭的魁梧大漢,他不得不松開了李若希,雙手握住于皓南的手腕直往下墜,這是标準的“反擒拿手”招式,可對上于皓南這樣武功精悍、世間少有的猛人,再标準的招式最後都會變成亂撲騰一氣,他馬上臉色變得漲紅,呼吸逐漸困難。
“放開他!”
李若希擡手狠扇了于皓南一巴掌,但介于這段時間他扇巴掌這事對于皓南家常得猶如一天三頓飯,并不起到什麼羞辱和震懾的作用,李若希連刮幾掌都沒用時,隻得上腳狠踢。
可于皓南微揚着下巴,咬緊了後槽牙,竟就要這樣把允中祥給直接捏死。
“若希你……讓……”允中祥皺緊眉頭,努力搖頭,示意他讓開場地,李若希還抱着于皓南的手臂,一頓瘋狂搖晃拖拽,試圖把他給拖走。
“你讓開啦!”
莊雅思見狀連忙跑過來,抱住李若希向後緊忙退了幾步。
允中祥瞬間變掌為拳,直接向于皓南太陽穴進攻,于皓南一出手就奔着取他性命而來,毫無半分猶豫,允中祥感受得到,這一拳他也使出了十層力,盡數揮向他的頭,而這一仗,他不打也得打!
二人正式開打!
于皓南隻是淡淡地漠視着他,眉心甚至都不皺一下,似乎對這來勢洶洶的回擊很是不屑,他緩緩後退半步等待允中祥調整呼吸,在這明亮且寬敞的主将辦公室裡,他們決心你死我活。
“别打了!于皓南,你憑什麼打我的副将,你以為我還是你的什麼東西嗎,你赢了我就該是你的?!他隻是我的戰友而已!”
可于皓南恍若未聞,隻沉默地注視前方,李若希對他這種決心殺人前的“氣定神閑”非常熟悉,在厄斯那麼多年,他每次真的想取人性命時都異常平靜和冷漠,經過了内心“深思熟慮”後他再出手時便無半分轉圜。
“于皓南!”
“哎呀你讓他們打吧!”莊雅思緊緊地抱住他,轉頭問Alice的部下也是他曾經的上司陳瑤真,“長官,這允總是什麼兵種出身啊?”
“陸軍步兵轉的空軍。”
“那還好嘛。”
莊雅思沒覺得有多大事兒,步兵起步的話,刀槍棍棒、拳腳功夫那都手拿把掐,才把主業定在步兵上。不像主業是空軍和海軍的戰士,那是一訓練就開始借用了“交通工具”,空軍擅空駕,海軍會航船,而步兵,則老老實實練拳腳功夫後再專業到空軍,那功夫底子不會弱,何況這允總他查了内部通訊,才41歲,于皓南34歲,從Alpha體能來說,都是全盛時期,不會差太多……
“哎呦!”
他連忙轉頭,啧啧不敢看,于皓南這一爆踹允總怕是有日子要當瘸子,當不了步兵了。
“于皓南!”李若希眼見對方受傷連忙甩脫莊雅思,要去拉架,“你什麼意思,你是覺得你在捉奸嗎?還是說你認為我出軌了背叛了你,我還會有心思談戀愛?!”
于皓南往他臉上瞥了一記,而這一錯眼,分心之間,允中祥搶得機會,以迅雷之勢發起攻擊,拳風呼嘯,這一拳重錘在于皓南左側頸之上,随即直取面部命門,于皓南向右側方一甩頭化解敵方攻勢,同時尋找反擊時機,但允中祥一招得手恢複信心,右腳向右跨一步,腳尖朝前,左腿微彎。頭向左轉,目視左方。同時向右轉腰調膀,雙手屈肘向左,一上一右方劃弧擺動變鈎,直接向前打去,此乃标準的螳螂拳。
“誰打于皓南,都得變螳螂”,這是軍界内部的一個黑色笑話。
螳螂拳和詠春拳都是武術中常見拳種,各自有着獨特的風格和技巧。螳螂拳講究快速、靈活、多變的花式手法和身法,一般适合Omega來練,比如李若希就是螳螂拳和梅花掌的個中好手,而詠春拳特點是氣沉丹田,内勁剛猛,直線攻擊、短橋寸勁、貼身短打,隻要跟于皓南對上一拳,大多聰明人都會立刻轉變招式,化身螳螂,力圖“巧取天工”,花式取勝,逆轉敗局。
而隻有丁一翼和于皓南屢次作戰、屢次詠春對詠春,就是比拼内力。
少年時于皓南不敵丁一翼,基本上讨不到任何甜頭,打久了會打輸。後來丁一翼把時間花在戀愛浪漫約會讨老婆歡心上,不再勤于練功,在新兵營時,他便打不過每日刻苦、一日甚于一日的于皓南了。
說話間允中祥使出一記“霸王摘盔”向右轉身90?,雙拳變掌,屈肘向右一下一後、左方劃弧,擺動到身前變鈎,鈎尖朝前,這是打出淩厲空氣來,實在是動作舒展,特别是允中祥上橫擺臂,肩寬臂長,右手按向敵方的頭頂——于皓南的頭,左手托着下颌,就要得手之際,那“霸王”卻再次微微沉肩落膊,躲開來勢,随即含胸拔背,抱拳向前,直接用他的大頭進行攻擊,隻聽砰的一聲!
“哎呦!”
在場人都忍不住咬牙側過臉去,聽聲音感覺允總的頭骨都要裂開了!
“夠了,于皓南!”
李若希上前走去,這一甩把莊雅思推出幾米,撲倒在地,莊雅思摔了個嘴啃泥,仍舊死死抱着李若希的腳腕不放,大聲喊道:“李總!您還是讓他打個痛快吧!咱們于總……那個人,你比我清楚。現在允總還隻是吃個明虧,等他吃到暗虧的時候,你們主副将恐怕就再難見面了!”
這話說得已經極盡委婉,可在場的人,誰都聽出了他的内在含義。
李若希顯然也是怔了怔,心裡有些懼怕,可他也不能眼見着允中祥就這麼不死也被打成重傷,正猶豫間,卻見于皓南也轉過了頭,哀傷地看向他。
他似乎還想知道李若希是否也真的這樣想,可無論多少次他寄希望于李若希給他辯駁時,他總能收獲欣慰的,在大事抉擇上,李若希從來站他。
可這不是大事,是私事,是小事。
“你是要我道歉求饒嗎?還是讓我跪下?!”
李若希正詢問他的意見時,允中祥可不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本來就是一沉穩成熟、性格溫和卻堅韌不拔、見機就上的人,人品如拳風一緻,即便看起來步步落敗但實際上内心步步為營,他們心裡都明白,這是一場生死訣。
呼呼幾拳,連續施出,于皓南左右太陽穴都被擊打得紅腫淤青,旋即耳鳴目眩,即便一直望向李若希的方向未曾動搖,但很快的,身子左右晃動,他再也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他輸了。
胸前衣服扣子铮铮兩聲,左右掙破,掉出了兩個一直懷揣在兜裡的東西。
莊雅思抻着脖子往前看:“怎麼還掉裝備了?”
李若希低頭定睛一看,卻是兩個紅棕色的拳擊手套,來自于他們的小兒子,于小黑。
他幾步撲過去,看向它們,手腕勒帶上有個藍色的筆迹,是小黑寫下的“黑”字。
“你在哪兒找到的?!”
小黑下葬之際,艾蘭和他遍尋不着,都想把它燒給小黑,一是他的心愛之物,二是龍龍送給他的,小黑喜歡的不行,天天摟着睡覺。
可連這副小手套都跟着小黑一起消失不見了,他們不得不買一副一模一樣的,燒給了他。
他擡手抹了抹于皓南的唇角血迹,和他對着跪在了對面,仍舊不明白地問他:“你在哪兒找到的?!”
“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于皓南眸色冷冽,是他一以貫之的殘酷和決絕。
他擡腳站了起來,允中祥早已退到了後邊,李若希的身側,這場生死訣,雖然沒有生死,但勝負已定。
他輸了。
轉過身去,他步态仍舊潇灑,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