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剛剛的推心置腹，抱頭痛哭，令于皓南改了主意。

他牽着李若希的手，告訴他“隔牆有耳”，離開這間屋子以後，他們的每一句對話，都可能被人竊聽。

“陰兵團的人已經滲入到這總統府邸了？”李若希低聲問道，有些驚訝。

“你猜王宇行會不會坐以待斃，上回他去醫院找方缇，已經被梁孝铮炸過一回了。”

“那你們，包括總統，還在這裡辦公？！”李若希不可思議道，“那不是很危險嗎？！”

于皓南不羁哂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總統與我幾乎每日進出這府邸，就是要讓王宇行上鈎。”

為了搶走方缇，王宇行隻怕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為了讓他的破壞面不要太大，他們父子決心引君入甕。

于皓南帶着李若希走下了地堡之中，水星特勤局（MercurySS）負責保護總統的安全，為總統設計了多條不同的出行路線，這地堡就是最重要的部分，它上下一共分為三層，分别由特勤局特工、刑警調查局特警與國土安全部軍方機構，以及于浩海總司令全權負責。

特勤局目前外設主要負責人員是章楠總理的第一手下心腹程昱，而内部真正統管特勤部門的責任人則是方傾總統原副将之一，白玉林。特勤局負責收集、分析、評估和判斷有關總統安全的各種情報信息，包括來自公衆、媒體、社交網絡、警方線人和軍方情報兵和偵察兵所涉各種渠道的綜合信息。

特勤局特工每人特配專業的防彈服、耳機麥克與手表電話及身體内設GPS芯片等設備，并有着不比新兵營出身、孔雀旗戰士差的格鬥、射擊、跟蹤與反跟蹤、生化武器襲擊等技能。

“于司令！”訓練有素的特工人員看到于皓南攜李若希走進地堡内部，紛紛向他行軍禮。

李若希頭一次見到這種陣仗，手心裡微微出汗，卻被于皓南握得很緊。這地方深埋于總統辦公樓地下位置，避不見光，層層混凝土牆面高達七米，能在與外界隔絕的情況下提供新鮮的空氣和補給，全靠新式循環風向系統。

這地堡是一座地下宮殿，耗時十年才秘密加蓋而成，具有抵禦核武器、生物武器和化學武器的能力。

隻地堡的大門就由特殊材質建成，厚達3米，堅不可摧，能夠抵擋核爆炸的巨大沖擊波，而前後左右設有的通風和灑水系統，也能在火災發生時，通過循環風和灑水系統确保人員安全。

李若希越跟着于皓南往下走，越感到心髒狂跳，他一眼瞄過這裡面設立的獨立基站，跟他駐守三年的瀛洲核武區域是統一裝置，不但擁有強大的外接通訊設施，網絡覆蓋到整個水星，甚至還能接收來自衛星的加密信息，滿足總統辦公和指揮的需要。

這是真正的總統緊急避難所，也是方傾最高政權與于氏三代将軍一起維護的秘密核心，李若希沒想到于皓南會帶他來這裡，也許，在剛剛的那一番談話後，于皓南決定對他“全盤托出”。

兩條隧道内部，李若希至少看到了超過3000名特工人員，裝備有手槍、沖鋒槍等各種武器，在旁邊列隊，向于皓南行禮，而推開了地牢的門，走進内室，一屋子身穿黑色行政制式服裝的特勤局人員和白色Aland軍服的将領在進行着有序而緊張的工作。

李若希一眼看到了一個他熟悉的人：孫舜香。

“于總？”孫舜香白色軍服外面着黑色緊身防彈衣，手裡拿着文件，正在分析，忽然看到他們二人進來，遲疑地站了起來，同時皺起了眉心，“你怎麼帶他進來了？”

于皓南恍若未聞，而是看向了右側正在辦公的白玉林，颔首道：“玉林叔，您這邊情況怎麼樣？”

“一切正常，沒有異動。”白玉林看向了他身後的李若希，李若希擡手向他行軍禮。

“于總，”孫舜香放下文件，走了過來，“您帶他進來，提前報備過沒有，總統知道嗎？司令知道嗎？你能承擔帶他進來後所面臨的一切風險嗎？！”

“能，”于皓南斬釘截鐵道，“以後我對他不會有任何隐瞞，我在他面前将是透明的！”

孫舜香原地閉了閉眼睛，似乎非常無語，白玉林見狀連忙揮手，讓屋内工作人員随他一起，全都暫時出去。

“你要跟他表決心還是要挽回你已經離婚了的老婆，我本來不該過問，但這事牽涉甚大，隻怕你付不起這個責任，”孫舜香轉頭看向李若希，“李總，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确認你要蹚這個渾水嗎？行動隻要出現一絲纰漏，你都有可能被懷疑！”

“我不怕。”李若希站在于皓南後方，像是很多年前一樣。

孫舜香看着他慘白的小臉、瘦削的面龐，仿佛又幻視了曾經，曾經的李若希，就是這樣抓着于皓南的腰側，躲在他的後面，露出半張美侖美奂、妖豔十足的臉，眸光水盈盈的，怯怯的，十分引人愛憐。

于是，從來黑面無私、冷酷無情的于皓南，屢次對這大漂亮放水，一次次縱容他亂來。

“于總，我勸你想明白！”

“你真啰嗦。”于皓南牽着李若希繞開了他，繼續往前走，要進裡面的門，指紋、虹膜、面部掃描、刷卡等六道防護程序後，他終于推開了一扇牢門，李若希看到了裡面坐在輪椅上的方缇。

他歪着頭，眉心微蹙，臉色蒼白，十分憔悴，似乎在睡着，又似乎難受得睡不着，雙手雙腳都被戴上沉重的鐐铐，神情恹恹的。

“方缇！”李若希心中一驚，撲上前去。

方缇已經瘦得不成人樣，虛弱地睜開了眼睛，在看到來人的瞬間，眸光一亮，發出了沙啞碎裂的聲音：“二嫂！”

“怎麼弄成這樣？”李若希瞥頭瞪向孫舜香，“你給他上刑？！”

“我要用刑可不是這樣，哪能不見血，缺胳膊少腿都稀松平常，還能讓他這麼全須全尾地坐着？”孫舜香無所顧忌道，“倒是我受了傷，你看我手，被他潑粥給燙的，真是個白眼狼。”

于皓南低頭看了一眼他紅腫的手背，歎了口氣：“他說了，我們沒養他，他不是白眼狼。”

“方苗苗孤兒院不也姓方嗎？難道養在家裡才算養了？”孫舜香看着李若希，“我先醜話說在前頭，方缇在這兒，透露出去半點兒風聲，我拿你是問。”

“你給我說話小心點兒，”于皓南轉頭警告他，“他軍銜比你大，你不要再欺負他了。何況……”

他拿出手機，在上面快速打了幾個字，遞給他看。

孫舜香的瞳孔瞬間睜圓了，用口型問道：“上鈎了？”

于皓南點了點頭。

孫舜香微微一笑，顯然更有底氣了。

“方缇，你哪裡不舒服嗎？看得好憔悴，”李若希心疼地撫着方缇紅腫的臉，“他們打你了嗎？”

“無所謂，”方缇嘴角抽動，望着李若希，“我那寵物……”

“我知道，我去看過了，你放心，都很好，周旋他們養了湯姆。”李若希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地看着他，悄然點頭。

他明白方缇意思是問王帥，他委婉地告訴了他，令方缇心下一松，更有時間和力氣來應對“審訊”了。

“你現在是哪裡受傷了嗎？你不能硬挺着，要告訴我。”

“我身上動不了……”方缇的發絲淩亂，眸光中有着一抹難以描述的悲涼，“渾身使不上力氣。”

“你是被……下藥了嗎？”

看起來被迫服用了像是軟筋散之類的慢性侵蝕性藥品，才隻有喘息的力氣，癱倒在座位上，連手指都擡不起來。而旁邊挂着的吊瓶，李若希瞄了一眼藥物的名稱，他很熟悉，在星洲島抑郁的那大半年，他沒法進食，就沒少被注射這樣維持生命的營養液。

方缇點了點頭，不必說，那一定是擅長制毒用毒的方傾所為。

李若希驚訝于總統竟殘忍至此，虎毒都不食子！

“于皓南，”李若希轉過身去，厲聲質問，“你是知情的，你竟然放任他們對葡萄這麼做，他還是你弟嗎？！”

“我也不知道，”于皓南坐到了他們的對面，“你該問他我還是不是他哥。”

“不是！”方缇果斷而決絕道。

“你看，他也不認我了。”于皓南歎了口氣，似乎很疲憊，眉心緊緊蹙着，“這地方，我來過一次，就沒法再客觀來審了。”

他看着方缇，是滿眼的失望。

“若希，你看這個。”于皓南接過孫舜香遞給他的一個珠寶首飾盒，打開給李若希看。

正是青羚和方傾在地下轉賣的那條價值六億的翡翠項鍊，也是李若希曾經收到和還回去的結婚禮物。

“這是我送你的項鍊。”

“這是我的！”方缇大聲反駁道，“這項鍊第一次出現的地方就是瑪格列特公主成人禮上，你憑什麼說它是你的？它就算不該是王宇行的，也不是你的！”

“它怎麼從公主手裡到了爺爺手裡，我不清楚，但所謂王室是如何貪/污/腐/敗，吸盡民脂民膏，你不可否認，不然望空塔上的核武器都是用什麼錢制造的？！”于皓南把項鍊合上，扔還給了孫舜香，“它萬萬不該出現在你的脖子上，你怎麼解釋你和王宇行的關系，難道你想說，王宇行不是反賊，王宇行沒有叛國，那認葉桑為父的人是不是他，跟我在西菻大戰的人是不是他？！汪雨的面具能夠通過層層檢測，不但進了新兵營，還上了水星鸢，你敢說汪雨的面具不是你做的？！”

“汪雨，從未叛國！”方缇厲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宇行如果一心想要摧毀水星，何必遠赴厄斯打仗，隻要用我一張面具混到望空塔上，你們誰又攔得住他？！”

“那麼說，你是希望他用核武危害水星，荼毒生靈了？！還是說你笃定他沒有這個想法，從來不想用他父親給他的核武，既然如此，那為什麼甯死也不交出核武密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