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艾青低垂着眉眼,知道索菲娅說的“那個誰”,是指孫舜香。
自從他們鬧掰以後,接近二十年,别說幼時情誼,索菲娅完全棄之不顧,就連孫舜香的姓名,她都懶得說了,全是“那個誰”。
海盜的恩怨,就是如此分明,就像索明月郡主對方傾總統一樣。
“現在估計我和丁大頭以前所有雇傭兄弟都散了夥,各找各路了,”索菲娅歎了口氣,“以前我們打家劫舍、吃香喝辣的生活,再也沒有喽!”
“聽着還挺遺憾的,”袁艾青道,“那幾年在厄斯,你們過得挺痛快的。”
“怎麼地,還想把我們抓進去吃牢飯?”索菲娅哼了一聲,“他們也不想的,那都是葉桑政府造成的,是時代的産物,不能當厄軍又沒錢讀書,走不了正道,可不就得當雇傭兵了!下回那個誰要是管理不好軍隊,弄不好他們還得反!”
“眼前看來是不會了,厄軍現在體量還沒有Aland部隊勢大,”袁艾青道,“雖然從星球意義上來說,厄斯人很憋屈,但制度法律,比以前要文明得多。”
“是啊,甭管什麼人當總統,反正過上好日子就行了。”索菲娅掐了掐袁艾青的耳垂,覺得觸感薄薄軟軟的,低頭一看,還白嫩嫩的,像個馄饨皮兒。
她琢磨着給這上面紮個耳洞,戴一串紅寶石耳環,襯着袁艾青清白素淨的面容,應該挺漂亮的,隻是聯邦首席大法官,戴着耳環去上庭,是不是不太莊重啊?
正玩着他的耳垂挺高興的,又聽袁艾青道:“現在雙星之間通婚的現象也逐漸增多,男的和女的,Alpha……和Alpha,結婚證在厄斯民政局領,不分種族,也不分性别,假以時日,咱們水星也會推行這項政策,但目前推進程度,沒有厄斯那邊快,厄斯那裡不管水星人是不是海盜,隻要想領證,都能領到。”
索菲娅的手一頓,聽出他的意思來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識破人心、冷豔絕倫的笑容,這個笑,既迷人又危險,有種從上至下,從容不迫,來自海盜女王俯視的意味。
糟了個糕的,小書呆子要名份了。
她把袁艾青的頭從懷裡挪開,輕輕放到枕頭上,收起敞開的襯衫衣襟,幹脆利落地跳下了床,将扔在地上的皮衣撿了起來,快速穿上,腰帶系緊後,順手把後面披散的長發攏起,紮成一個高高的、漂亮的馬尾辮,神氣活現地蕩在後腦勺上。
“那什麼,我想起族裡還有事,就不陪你過夜了,”她擺了擺手,笑着跟他說再見,“這一層我都包了,沒人能看到你,你從直梯下去,坐車離開,回頭我再找你。”
“站住。”
袁艾青坐了起來,看着她停在門廊之間的背影。
“我就是随便一說,用不着這麼落荒而逃。”
袁艾青神情有些凄楚,語氣也有些可憐。
索菲娅回頭望着他,不禁為之動容。
“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袁艾青望着她。
“我爸能把我劈死……”
“讓他劈我!”
“别鬧。”索菲娅走過去,撚了撚他的下巴,低頭蜻蜓點水似的吻了吻他的薄唇,手撫在他清俊的臉上,滑到他赤着的肩膀上。
她曾經以為,她喜歡的Omega,會是聰明絕倫、美豔無雙的,也一定是頤指氣使、脾氣很大的,她一直以來,喜歡的類型,都是潑辣古怪、能打能上的公主,像孫舜香一樣。
可小書呆子總是文文靜靜,可可憐憐的,在這低着頭,一言不發,卻皺着眉,很委屈,執拗地想要跟她讨一個名份。
“等你稀罕夠了,我們玩膩了,總得走上正途,各歸各處,就像……對,就像那些金盆洗手的雇傭兵一樣,”索菲娅勸他道,“翅膀若希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家你也是老爵爺和檢察長的Alpha單傳子弟……”
“我不要孩子,我跟我叔父一樣,丁克或者領養。”
“可我不行啊!”索菲娅雙手叉在腰上,低頭看着他,“我們海盜可是世襲制,我得有我自己的孩子,當下一任海盜大王,難道你能給我生嗎?!”
“……”袁艾青沉默了,低着頭,薄唇嗫嚅着,眼尾逐漸發紅。
“别給我哭哭啼啼,來這套昂,我不吃,我也不喜歡,”索菲娅馬上叫停,嚴肅打斷他的施法,“我說過,等你玩夠了,膩了,我們一拍兩散,以後還是朋友……”
“我沒有夠的那天,我愛你,”袁艾青皺起眉,執着地看着他,“我從小就愛你,我們之間隻有你對我夠了膩了的那一天,我決不會……”
“不聽不聽不聽,”索菲娅連忙捂上耳朵,“你現在才多大啊,結婚了都有離婚的,山盟海誓,都是過往雲煙,你要跟我鬧,那我接招,我們享受此刻就好,别說其他的。”
“你确定将來你跟我分了,還有Omega能接受你這段過往,你難道要欺騙你的夫人,讓他做同妻嗎?”
“我為什麼要騙?”索菲娅莫名其妙,“我就坦白告訴他,我跟Alpha搞過,能接受就嫁給我,接受不了就走,我找别人。”
“……”
她這樣直白地混蛋,竟讓袁艾青無功而返,無懈可擊。
她向來不屑虛與委蛇,也一貫招Omega喜歡,身邊從來不缺愛慕者追求,在厄斯的時候,相比男人,她更讨女孩子的喜歡。
“索菲娅,海盜權力要想傳遞,也不一定非要你親生,你可以改革你們的制度,找一個你看中的接班人……”
“那跟岸上有什麼區别啊?!”索菲娅神情嚴肅,聲音不自覺地高了起來,“你們又想給我洗腦,是吧,别打這單主意,我可不是那好糊弄的厄斯人!”
“……”袁艾青不敢說下去了,他害怕她。
索菲娅當了十幾年的海盜女王,其行事作風淩厲果斷、兇狠殘酷,不輸其父索大豹,現在的海盜勢力,是全盛時期,方傾總統在位時,就曾告誡過李若希和袁艾青,海盜勢力不容小觑,一定要想辦法分解它。
索菲娅對權力的分化又極其敏感,絕不讓“岸上的人”踏足半步,破壞他們的主權完整。
她這樣的殘暴,明明與文明和法理相悖,可這樣的蠻橫與霸道,又讓她渾身上下閃爍着一種獨特又叛逆的光芒,這種光芒,是袁艾青心之向往的“離經叛道”,他有一腔來自文明國度的制度與法律武器,可對上野蠻又狂傲的她,他全都使不出來。
“我走了!”
索菲娅轉身就走。
“等等!”
袁艾青從床上跌到地上,追上了她,從西服裡側兜裡,急忙掏出了一個首飾盒。
“送你的,”他把它打開,恭恭敬敬,端在她的眼前,“希望你能喜歡。”
索菲娅低頭向前看去,是一串紅黃相間的單側寶石耳環,看那形狀,是她的信息素,金銀花。
寶石的光芒,璀璨奪目。
“……”
“你的耳垂很美,很适合戴它,”袁艾青擡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對了,你有耳洞嗎?”
“……你别管了。”索菲娅擋開他的手,将耳環收好,迅速揣進兜裡。
臨出門的那一刻,她忽然卸下腰間祖傳“海盜王”佩刀,遠遠地扔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