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在心底說。
背影決絕,他眼中的光淡下去,看來她并不想與自己相認,也是,如今他水深火熱,自身難保,相認又能怎麼樣呢,誰又會想招惹一個被皇上讨厭冷落的皇子呢。
不過他還是會選擇相信,正義公主不是嫌棄他,而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隐才無法與他相認,這樣想來,又擅自開心了許多。
竹意回房後,心情有點複雜,她當然記得他。十六歲時去蜀州剿滅山匪救下的人質,一個又傻又弱的小破爛書生,方才就是先認出了他,她才去多管閑事的。
沒想到他竟然是三皇子!如今還在太子府碰見,真是不湊巧,與他相認隻怕竹意的身份就暴露了,會影響到她的複仇大計。
希望他聰明點,也别太執着,揪着她不放那就不好了,到時候李颢懿起疑心派人查個沒完沒了。
“杜姑娘,晚宴快開始了,請随奴婢到大堂偏廳暫候。”房間裡,伺候的婢女忽然打斷她的思緒。
竹意微微颔首,再照了照銅鏡,确定妝發無誤,這才抱着琵琶跟随婢女一路去往偏廳。
李颢懿送來的朱裙華貴又厚重根本不适宜跳舞,于是她決定今晚便隻彈奏一首曲子即可。
天色漸暗,各路達官貴人陸續來的差不多了,一個側妃的生辰弄這些排場真的令人咂舌,竹意在偏廳聽着下人在大堂宣讀某某官人送的禮,火氣大的甚至想沖到李颢懿面前去“哐哐”賞他幾個耳光。
“晚宴即刻開始,請醉香樓的杜攸安姑娘獻上開場曲——”下人拉長聲音禀報。
耽誤不得,竹意雙手蘭花指扶着琵琶邁入門檻,身後跟着兩排妖豔舞姬。
于大堂正中央落座,看客是些氣度不凡的權貴。
她正面上座是葉一晴與太子李颢懿,先微微颔首,再正臉與李颢懿對視一眼。
他今日打扮的華麗,比起齊月樓那日的玄袍,杏黃色錦服更顯張揚傲氣,看她的眼神裡全是玩味。
不過她倒不是專門為了看他,而是想借餘光打量他身旁的葉一晴。
别說這葉側妃長得真有點東西,雖是個中原名字,但一臉珏人面相,五官立體分明,雙眼深邃,柔媚中帶有絲英氣,身着湛藍色絲綢華服,朱钗配飾都精緻講究,是個會打扮的。
隻是别人不知道她知道,藍色是樂卿最喜歡的顔色,她有一半以上的衣裳都是藍。
光看葉的臉皮是一副溫婉可人樣,撕掉僞善卻是好妒,流膿的毒蠍。
葉一晴自然也是沒錯過她和太子拉絲的對視,帶笑的眼裡藏了些冷意。
“噔——”
一音噤聲。
舞姬規矩擺好姿勢,衆人屏息凝神。
約莫停頓五秒,玉腰奴般的琴音才翩翩從指尖飛出。
方聽前面幾段竟跟《春宴》如出一轍,李颢懿面色陰沉,怒氣将将要上腦,但琴音一轉,後面卻又與《春宴》完全不同。
是《秋豐》。原為祝賀農人秋季大豐收之曲,延用到後來多表祝賀,恭喜之意,琴姬大多喜愛在各種吉祥宴會上彈奏。
至于太子為什麼剛開始錯以為是《春宴》就不安逸呢,蓋是那天晚上竹意同他說,《春宴》是女子向心上人表達愛意的曲子,以後都隻為他一人彈。
曲子很長,看客們津津有味,有的人喜歡專心緻志地欣賞,有的人則喜歡一邊欣賞一邊品茶品糕點。
三皇子和太子應該就屬于前一種人,這二人的目光在一衆看客中尤為熾熱,熾熱到仿佛下一秒她的裙擺就要燃燒起來,可兩者又有略微不同,一個滿是真誠與向往,一個是滔天的欲望。
葉側妃與二皇子應就屬于第二種人。
竹意不經意間瞥到太子右手下位第一人,模樣與他生的幾分相似,隻是體格更為瘦弱,腰間佩玉,錦衣華服,應是其胞弟無疑。
他身後站着的兩個鼻青臉腫的下人,不正是晌午十分她揍的那幾人?
難怪如此耀武揚威,原後台是二皇子,呸,狗奴才同主子一樣沒素質。
隐隐感受到葉一晴有所動作,她優雅拿起茶盞輕抿一口,竹意面上波瀾不驚專注彈曲,心中卻已開始期待好戲。
“啊!”
果然如她所料,葉側妃花容失色,害怕地大叫,不自禁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