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許了他的喜歡,但她回饋不了,因為比起喜歡他,她心中還有要事在重重壓着。
她并不渴望解脫,她打算和這件要事同生同死,所以她注定對他負不了責,于是她不想承認。
在愛情這件事上,書生一直是勇者,竹意才是最膽小的那個。
“怎麼,隻允許你做百姓的希望,不允許我做你的希望?”
他微微一怔,眸色暗下來。
“萬一二皇子又派人欺負你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大夫怎麼辦?念意軒能再一次化解危難嗎?萬一你吊着一口氣在将死的深淵裡爬不起來,我自然是要來尋你,拉你一把。”
她理所當然地說着。
心想,書生可萬萬死不得,她在他身上下了一場豪賭,她還指望着助他有朝一日奪了太子位氣死李颢懿呢。
可李晟軒目視她良久,眼神極其複雜。
喉結滾了又滾,終是忍無可忍。
彎腰偏頭,湊攏在她紅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她嫣紅的口脂蹭到他唇上,襯的他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透白。
“哇。”竹意同他拉開點距離,将他從頭掃視到腳,“李晟軒,你變了。”
她方才就想說了,原先那個動不動“授受不親”,動不動離她三尺遠的害羞小狗哪裡去了!
他把他給藏起來了?
“你不喜歡麼。”
“不喜歡!”她光明正大地口是心非。
“好罷。”他洩氣道,眼中的光褪去大半。
心想:你今日不喜,那我過兩日再問問。
如果他頭頂有一對毛茸茸的耳朵的話,那麼現在一定是可憐巴巴地耷拉着!
竹意這樣想,忍不住偷樂。
很快,書生立馬又飛速自我攻略完畢,元氣滿滿地從懷中掏出個盒子,興奮道:
“那這個阿意喜歡嗎?”
他緊張兮兮地打開,裡面睡了一枚瑩潤光澤的鈴蘭玉佩。
竹意歪着嘴,皺着眉從裡面拿出來,對着窗戶透進來的日光看,裡面有一句微小的詩:
【生當複來歸】
她本來想說自己平時經常奔波持劍打打殺殺地,佩戴這種東西不太方便。
但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又不好掃興,畢竟他第一次給她送禮物,還是給點面子罷。
“勉勉強強。”
嘴上說着勉強,手上卻不客氣地将玉佩系到腰間。
這種玉佩在長安城很常見,以書生的貧窮程度想來應該也不會多貴,若是她打架時不小心弄碎了便再買個一樣的系上就行。
“對了,我也有個東西要給你。”
“當真?”
“嗯哼。”竹意走出門,趴到護欄上沖着下面喊道:“文心,将包裹拿給我一下。”
“好嘞姑……王妃!”
文心乖巧應道,樓下衆人一聽,一臉了然的表情。
他們陸陸續續,參差不齊地在下方給她行禮,口中喊着“參見王妃”。
動作不若宮裡出來的人規範,但卻教她有些茫然無措。
她回頭看了一眼李晟軒——他微笑以示寬慰,上前走到她身邊,按住她搭在護欄上驚慌失措的手。
語氣緩慢有力:
“王妃同我一樣好相處,諸位不必多禮,我們家阿意剛到此地,日後不知是否住的慣,還得勞煩各位鄉親多照拂一下。”
竹意看着他的側臉,清秀又堅毅,可偏偏氣質卻典雅莊重。
他在扶沙與他在長安不一樣。
他在長安像一條被大家抛棄的狗;可他在這裡,他方才,像普通布衣日夜祈禱的雨後晴日,這雨若是再繼續下下去,今年便不能豐收了。
竹意擅長玩弄感情,擅長殺人,擅長演戲。
但她并不擅長面對一些樸實的善意。
見慣現實人性的竹意,無比畏懼真誠的眼光,她害怕那些利他主義者卑微地掏出心肺供她享用。
從父母都不要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給這個世界定義為不好,所以請不要試圖以此來動搖她對世界的讨厭。
書生不一樣,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奇葩。
他是典型的“世界以痛吻我,我仍報之以歌”,他是英雄,英雄隻會活在理想中。
她也象征性同百姓福福身,下面此起彼伏響起一片“不敢不敢”,“折煞折煞”。
但從王妃的這一舉動後,大家也心知肚明,她一定是個好人,她站在儒王旁邊,便足以說明一切。
文心将包裹拿上來,竹意領着書生進屋,帶上門。
她神神秘秘地搗鼓一陣,李晟軒在她背後抿嘴笑,很是高深莫測的模樣。
“将将!”
雙手拎着,一件做工精緻的杏白華服自她指尖垂落、展開。
雖然沒了那一百兩金子,但她先前在醉香樓做活一月攢下點零散,能買下這件衣裳。
莫提以前樂卿給的錢,以前以為錢永遠花不完,從來是她給多少花多少,沒攢過。
“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