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順其自然地将藥壺放在火爐子上,抽出一把扇子扇風:“不用跟我太客氣,如今扶沙隻剩我倆相依為命了都。”
聽禾聞言忍俊不禁:“王妃果真如王爺講的那般可愛。”
她扇風的手一頓:“啊?破書生同你講我壞話了?”
其實竹意在與聽禾打照面之前一直對她不是很有好感,她以為聽禾是暗戳戳喜歡着書生,又或者是他們兩人其實才是真的從一開始兩情相悅,而自己才是這個插足的第三者。
反正思來想去她都不滿意她,自從來扶沙後書生那人又總愛将聽禾聽禾的挂在嘴邊,老誇她做事情麻利喽、洗衣服幹淨喽、什麼武功高強厲害喽……
哼,非常不爽。
但……打照面之後,她卻都沒了先前那麼多的怪異想法。
這種事情有時候說來其實挺奇妙的,有些人相見第一面,大家都能感知到對方和自己到底是不是一路人,到底是不是敵人。
答案很明顯不是敵人。
她跟她打交道後發現,聽禾确實非常出色能幹,甚至看着她有時候會讓她想起來她們家那個分離焦慮小朋友。
可人聽禾姑娘可比景言那孩子穩重多喽,感覺完全能獨當一面。
“王妃說笑,王爺每次來找聽禾都是分享些王妃的趣事,要麼就是打聽女子喜歡的物件。上次王妃剛來的那晚,王爺大晚上跑下來找我,問我先前帶的安神香在哪,說王妃晚上睡覺不安穩容易夢魇,我彼時還笑他呢。”
聽她說起這件事,竹意腦子裡閃了一下。
她登時直起身子——原來那晚他們倆說說笑笑的是這個事啊!
虧得她那天晚上氣個半死,不想原是誤會他了,早知道便不要自己胡思亂想,勇敢上前問一句便好了。
聽禾見她呆呆地,又忍不掩面笑了一下:
“明眼人都知道我們王爺有多愛他的阿意姑娘,聽禾跟了王爺少說有十年喽,幾年前就知道他有個深愛很久的心上人,沒想到這幾年過後還真被他給娶到了去。”
竹意被她調侃上了,她縮縮脖子,眼珠溜轉着東看西看,臉蛋上暈染開餘晖,越發深绯。
“咳。”她不自在地尴尬咳一聲,“那幾年前的事情不曉得他怎麼一直記着。”
聽禾低眉笑起來,一會忙柴火,一會給小菜調料,她淡藍色的窄袖薄衫穿插在被油煙熏黃的暗沉廚房中,像一隻精靈。
“诶,對了。”有件事一直萦繞在她心頭,挂念不忘。
竹意懵懵地:“咋了。”聽禾怎麼會跟她有“對了”可言?
“聽禾鬥膽……想問下王妃那把赤雨劍是如何得來的?”
“那就是我的劍啊,我師父給我的。”
聽禾不自禁冷抽一氣:“敢問王妃師父可是紅雪閣老閣主……南宮既明?”
竹意眯眼,咦,難怪書生說聽禾武功高強什麼什麼的,原來她以前是江湖上的人啊,這些江湖事門清,想探她口風,确認她是不是孤墨?
她沉默了,陷入深刻的尋思和糾結當中。
嘶——到底要不要講實話呢?
聽禾是書生的人,既然她都認出赤雨劍了那告訴她應該沒什麼吧?
“不是,我就是之前在醉香樓做活的時候學了兩招,從民間随便請的師父,他叫積雪南。這把劍是他送我的見面禮,不曉得他哪裡弄來的,說是仿照赤雨劍打造的,叫‘赤風劍’。”
話到口邊,果然竹意還是改不了殺手隐藏身份不主動爆馬甲的職業病。
謊話随口來,盜版劍随口出,“積雪南”的意思是日常打雞血的南宮既明。
“原來如此……”聽禾認真咀嚼她方才的謊話,半晌後眼巴巴道,“不知日後是否有機會教聽禾瞧上一瞧這‘赤風劍’?今日在王爺房間頭一次瞧見便覺是柄厲害的劍。”
嚯,竹意心想這妞還挺識貨。
“自然。”
……
.
藥香在兩人交談之際緩緩流出,竹意和聽禾分工了一下,她負責喂文心、書生、和五壯漢,聽禾負責喂掌櫃和衆小二。
分工完畢兩人便利落地開始了。
她捧着有點燙的藥碗先來到文心房間。
出乎意料地,文心居然不在塌上縮着休息,不知從哪弄來了紙筆,伏在桌上邊寫邊眼淚吧嗒吧嗒掉,将書寫的字都不小心暈開幾個。
她将碗擺到桌上涼着,好笑地看着淚流滿面的文丫頭問道:
“文心,寫啥呢?”
文心哭地身體顫抖不已,小臉皺到一團:“姑娘……咳咳咳,我,我在寫我的遺言……”
“是麼?我看下。”竹意嘴角的笑壓了又壓。
文心戰栗着揩眼淚,将面前的文字遮遮掩掩的。
竹意一把奪過她遮掩的遺言,大聲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