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一個杜攸安!
好一個竹意!
說甚麼執手共看天涯事,相伴共度歲月長……
說甚麼風雨同舟不離棄,患難與共永相随……
噗哈哈哈……
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淚。
李颢懿啊李颢懿,你真指望這天底下有人真心愛你啊?
他望着她的眼神逐漸深邃,陰霾地看着她腳上的鎖鍊,有什麼難以言喻的欲望自心底油生。
用完好的那隻手輕微打了個響指,密室四下裡竟響起一段詭異的蕭聲!
打鬥處于上峰的竹意聞見此蕭聲後,驟然感覺心髒一陣抽痛,她下意識單手撫住胸口,禁不住冷汗滲滲。
本就一直承受縱情蠱反噬之力的她加上此刻的箫聲催動,身體中的蠱蟲興奮至極,她躁熱難耐之至,動作明顯遲緩起來。
不行,得速戰速決!
汗珠已經沾濕了她的睫毛,絲毫沒有空閑抹掉額頭上的密汗,竹意同死士拉開距離,雙手作點穴狀上下交疊,口中默念“驚蝶五道”最後一式的口訣。
她念決時周身有形氣流橫行,但凡靠近的死士都立馬四分五裂!
決畢睜眼!
雙手掌心朝下,鋪天蓋地的渾厚内力猛然打入地下!
一時間,隻聞密室角落悉數落下點細小碎石。
李颢懿被她此舉已然驚豔地講不出話!
可片刻之後,那惡臭墨色池水竟忽然瘋狂地兀自産生了漩渦,那三十名死士屍體全部七零八碎散落于密室各處!
霎那間,整間密室竟又隻餘下他和竹意兩人!
此時此刻,李颢懿才後知後覺地驚恐打探四周,隻聽各處傳來些斷裂瓦解之音,旋轉的墨色池水此刻已經流盡,方才瞧見,那池底居然已經有了數道裂縫!
斷裂聲響愈加明顯,四下裡開始悉數落下塵屑和土塊。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真的難以置信。
他看着她小小一枚身軀,況且還是中蠱之軀!
難以想象,憑她一己之力,這間密室居然要塌了!
他瞧着她那纖細柔軟,被縱情蠱反噬之力擊地單膝跪地,終是忍不住問出口:
“如此滔天反噬,你是如何承受住的?”
竹意微微弓着脊背單手撐在膝蓋上,随手揩去流滿下巴酥癢的溫血,垂着頭喘息道:
“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活到我複仇大計完成的那一天罷。”
方才那一式她留了李颢懿活口。
不是别的,因為她不能讓他死的這麼輕松。
蘇太傅還未清洗冤屈,李晟軒還未當上太子,李颢懿還未背負千秋罵名。
他還沒學會真正的愛。
他理解不了樂卿對他的感受。
竹意的目的是要讓他真正愛上自己,再撕開面具,将他一腳踢開,告訴他,她隻是一個冷血的制裁者。
他死不得,他受的折磨還遠遠不夠。
正是這樣的信念,讓頭腦眩暈,意識混沌的她自通道折返,将已無力站起的李颢懿連拖帶拽地弄了出來。
兩人前腳剛出書房門口,後面便傳來一陣坍塌凹陷的巨響。
她将因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的李颢懿仍在書房門口。
這裡的巨響引起了太子府下人的注意,她聽到有許多趕過來的腳步聲。算算距離,到那些人趕過來傳大夫醫治還來的及,将他扔這應是死不了。
竹意回眸看了看這間書房,坍塌之際她瞥見書桌上他方才作好的畫。
看那熟悉身影應是畫的她,隻是她以為畫的是齊月樓他們相見的第一面。
實際上是那晚在美夢溪邊,她提着裙擺轉圈的模樣。
神情恍惚,頭腦眩暈至極。
體内的蠱蟲還不消停,她提氣翻上了屋頂,鎖鍊丁玲,每走幾步便踉跄一下。
現下晌午時分,可今日烏雲密布,大雪紛飛,她身後留下一長串血色腳印。
胭脂色衣裳此刻被池水浸染成深紅,在積雪的屋頂踉跄挪動很是顯眼。
但此刻竹意已無力思考其他,她腳步蹒跚不已,雙眼朦胧,混沌思考着她此時該去往何處?
她現下這副樣子,該去紅雪閣還是儒王府?
與南宮年鬧掰,紅雪閣早已不是她的家。可她這副模樣又如何能回王府去?
躊躇之際,她已翻身落在了太子府後門,本欲撐着足部點地,但雙腿發軟,一下摔在雪上。
可這雪為何摔着不若九歲那年疼痛?
這雪為何非但不冰涼反而有些暖意?
她無力擡頭看着眼前人,隻有這人,每每靠近時她不會警惕,不會敏感地顯露殺氣……
竹意戒備緊繃的身子總算放松下來,在那人生氣的目光中,自然地将頭靠在他懷裡,閉眼細聲道:
“軒軒,我今日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