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沒想到,竟會在藏書閣遇見付雲中和祁震。
是了,自己與付雲中那詭異的關聯,于己身不過是行事不便心中膈應罷了。往前往後,她都不想與他有過多牽扯。
可對付雲中來說,無異于在脖子上懸了把利劍,須時刻提心吊膽某日一不留意便會被傷甚至喪命。
天底下沒有比他更想、更急于解開此關聯的人了。
他們的目的一樣,本可以合作。
但付雲中并沒有給她機會,直接拎小雞似的将她拽起飛身上了十層。夜風飒飒,他扼住她的脖子,将她牢牢抵在一角的木欄杆之上,質問她:“你究竟是什麼人?給我施了什麼邪術?”
少年清冷的眸中帶着狠意,凜凜不可直視,他将她當做蓄意算計戕害自己的賊人了。
月光傾瀉,宋尋被迫彎腰倚在欄杆上,半個身子懸空了出去。她稍加側眸,輕易就能瞧見高處之下的草木和地面,忍不住腳下發軟。夜風在耳邊呼嘯,将她垂下的墨發吹得淩亂。
她說不出話來,隻能用力掙紮着,不斷伸手去拍打他的手背。
有病啊?
掐着我能說出話來嗎?
不能說話我怎麼回你啊?
不得不說,這付雲中的狠勁兒忒大,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如此一來更堅定了她要遠離對方的想法。
宋尋心一橫,舌頭微伸,貝齒輕啟抵着舌尖重重咬了下去。
這一咬,吃痛的便是付雲中。
宋尋明顯感受到脖子上的手微微一顫,接着喉嚨處松了鉗制,她這才頂着漲紅的一張臉,得以喘幾口氣。
“你别過來,别過來啊,小心我一劍劃下去,遭殃的可是你!大不了你我同歸于盡,誰也别想好過!”宋尋見付雲中動了動,戒備地旁邊撤了幾步,迅速召出禦靈劍,懸在自己的胳膊上,面露幾分威脅之色。
哎,小樣兒,也不看看你的命在誰的手裡!
有商有量還好說話,一言不發動粗威逼就是你的不對了。
付雲中的臉色極為難看,一副看不慣卻不能拿她怎麼辦的表情。
祁震走到二人中間,勸宋尋放下劍,笑了笑,道:“别誤會,他沒想把你怎麼樣,攸關性命之事,此番也是心急太過莽撞。若真要對你做什麼,傷不着害不到你,反而是自己吃虧,何必呢,你說對吧?”
理是這麼個理……但他方才确實動手了,還賊兇!
祁震意會到,正了正身子,然後對着宋尋恭敬揖禮,道:“方才雲中的無禮之處,在下向姑娘道歉,還望姑娘海涵,諒解他這一回!也請姑娘不計前嫌将這關聯的來曆和緣由告知在下。”
話很中聽,有模有樣的,可比付雲中講理多了。
宋尋也很直接:“冤有頭債有主,誰的錯誰道歉!你又能替他擔幾時責、道幾回歉?”
祁震的笑容僵住,但想想,其實并沒有什麼不對。
付雲中訝于她的态度,心知理虧,但若讓他開口道歉,又扭扭捏捏拉不下面子。隻是少女的目光好似帶了魔力一般,令他無法不從,竟鬼使神差地低聲說了句:“抱歉。”
宋尋也并沒有真較勁,畢竟感念他在秘境中救過自己,幹脆收了劍,從容嚴肅道:“我,月靈宗宋尋,對月起誓,從未對你施過法,邪術也沒有。至于我受的傷為何會到你身上,我也在查,或許跟那次石洞中的撞擊有關。”
“我知道你們想解開此術,我也如此想,這便是我今日來藏書閣的原因。”事情說得很明白了。
付雲中眸色晦暗不明,眼前少女坦然大方的模樣,當真和悅鴻客棧中的宋尋判若兩人。
那時的她一見到自己恨不得飛撲着貼上來,賄賂客棧小二打聽他的房間和作息,故意趁着他洗沐的時間闖進,再“一不小心看了他的身子”,鬧得人盡皆知,想以此逼他就範。
行徑卑劣不知廉恥。
哪裡會有如今這般坦蕩懂禮、進退有度的模樣?
要麼她是真心改過重新為人,要麼就是戲演得夠好,暗地裡卻不知在耍什麼鬼把戲。
總之,令他看不透。
祁震饒有興緻地看着眼前的宋姑娘,說不上哪裡變了,但就是不一樣了,話裡不卑不亢,從容不迫,想來有幾分可信。而且,以她練氣三層的修為,定然難以驅使如此高深詭異的術法,具體症結還需詳查。
隻要她無害人之心,便好。
說開之後,三人同行,一層一層在閣樓探查。但如此漫無目地翻找,有如大海撈針般艱難。
而且,在到第十二層之後,他們便停下了,往後幾層都有結界禁制,他們無論如何也上不去。
“看來隻能等大考過後了。”祁震目光仰望藏書閣頂,若有所思。
“為什麼這麼說?”宋尋不解。
祁震道:“越是隐秘不為人知的術法武籍,越會藏在閣樓上層。而這最後幾層,據說隻有在大考中獲得優異成績的學苑弟子,才能得到一次上去的機會。”
哦豁,宋尋雙手一攤,徹底擺爛:“隻能看你們的了。我的情況你們知道,練氣三層,恐怕是學苑境界最低的弟子,沒那能耐。”
付雲中唇角微動,祁震則哈哈一笑:“你隻需保護好自己,别讓我這兄弟受傷就行。”
大考三月一次,此事便隻能暫時擱置了。
宋尋頭一歪,了然,“我惜命,也不會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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