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沿着風來的方向一路找過去,越往前,涼意越盛。
最後抵達的地方,一泓清泉如練,泉水澄澈如許,水波漾漾,幽綠中蘊着藍。
宋尋蹲下掬了一捧水,沁心透骨,而且甘甜。
不知為何,她本不是喜水的人,在現代也隻是個從沒下過水的旱鴨子,此刻一觸碰到冷泉,卻覺得很舒心暢意,甚至十分貪戀這種感覺,忍不住一個人戲水玩起來。
蕪苡草好認,周圍蔥蔥郁郁的草植中,宋尋一眼就看到了幾株,便立即收進了儲物囊。
待她按原路返回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宋尋路過一處昏暗的林子,被人攔住去路,猛然間一柄利劍懸在了脖子上。
吓得她登時閉眼,舉手認慫:“好漢饒命!劫财還是劫色啊,劫色沒有,劫财……劫财還是可以湊一下的,雙倍都行!”
先前才剛處理完原主留下的禍事爛攤,這會兒兜裡已經一顆靈石也不剩了。但她惜命啊,眼下情況她隻能試圖先穩住對方了。
“怎麼是你?”對方開口了。
疑問句,沒有殺氣,重點是,聲音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宋尋這才稍稍放松些睜開眼,還未來得及說話,手腕便被人一把扣住,身子陡然被拖拽到那人身後。
付雲中手持青霜劍,迅速劃出一道劍氣破開了迎面攻來的一團黑霧,接着一道黑影近前與他纏鬥了起來。
黑影着一身黑衣,披着漆黑鬥篷,整張臉盡數掩在寬大的兜帽之下,教人瞧不見面容。他不言語,動作上卻不含糊,一招一式都十分有力。
但落在宋尋眼裡,卻少了幾分變通,怎麼看怎麼怪,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沒有自己的思緒,隻顧着悶頭攻擊。
宋尋原意想要幫忙,兩人合力對敵總好過他一人單打獨鬥,但她卻頻頻出錯,反倒幫了倒忙,讓付雲中刺空好幾劍不說,還失手将火符貼到了他身上,險些燒了起來,一系列的送人頭騷操作看得付雲中一愣一愣的。
宋尋滿臉尴尬: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付雲中情緒複雜:你真不是敵方派來的卧底嗎?
付雲中扯下胸前的符箓引火朝黑影丢去,趁這個當口對宋尋說道:“去我身後!”
“得嘞!”宋尋乖巧退開。
連她自己都過意不去,她這不是來幫忙的,是來加大别人打怪難度的。還是旁觀好,旁觀好。
可天公不作美,鐵定了心要找她不痛快。
好巧不巧,宋尋踩到顆圓潤光滑的石頭,腳下一崴整個人往後倒去,一時間,付雲中蹙緊了眉,臉上的表情好無語、好崩潰、好絕望,但他還是分心去扶。
這一扶,眼神飄了,劍慢了,招沒出,黑影閃身在他眼皮子底下愉快地溜了。
某人已經不想說話了。
宋尋站定,眨巴着眼睛弱弱問:“他跑了,我們要追嗎,還是直接回去禀報長老們?”
付雲中沒答,自是不必追的,他早就看出來這個黑影身上微微溢出的魔氣,此人是被人豢養出來的魔物,方才逃脫倒也不是因為真的不敵,而是受他主人的召喚,一番試探後自行離去的。
既是如此,追也無用。
何況……
他沉默地看了宋尋一眼,總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這兒,修為實在太低,幫倒忙的功夫更是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視線一轉,他俯身撿起地上一枚碧玉耳墜,是從那魔物身上掉落的。
借着暗淡天色,付雲中看清手中之物時,臉色登時大變,再沒了适才端方從容的模樣,整個人情緒失控,邁着大步朝黑影消失的地方奮力追去。
可是那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踉跄了幾步,付雲中才停住,失了心魂般垂頭望着手裡的碧玉耳墜。
這物件他再熟悉不過,從前朝夕相對,他見了許多年。
——是他母親的随身之物。
母親素喜玉石器物,這對碧玉耳墜便是當年年少慕艾之時,父親贈與母親的信物,她喜歡得緊,哪怕後來珠玉環繞,她也時常戴着這對耳墜,不曾更換。承載着二人初時情意,也難怪為心頭之最。
其中一枚耳墜因付雲中幼時玩鬧被弄壞過一次,上面有着修補過的痕迹,他絕不可能認錯。
這的的确确是母親的那枚。母親失蹤了十年,他找了十年,如今終于尋得蛛絲馬迹。一閉上眼,腦海中便閃現無數幼時溫馨的畫面,還有母親溫柔喚他的聲音:“雲兒。”
可母親的耳墜怎麼會在一個魔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