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指着殿門口,用無聲的口型說道:“你們誰敢進去?”
宋尋連忙搖頭,剛想回應,便被手快的付雲中捂住嘴巴,他細聲道:“有人來了,别說話。”
他的聽覺一向敏銳,衆人聞言立馬把頭低下去,将身子窩得更低了。
宋尋亦是,隻不過這樣一來,她和付雲中的距離便愈發靠近,兩人被擠到旁邊依着巨石成面對面的姿勢,稍微一點頭就能鼻尖觸鼻尖。
此刻付雲中的手還捂着宋尋沒放,她便就那麼看着他。
第一次這麼近,近到能清晰地看見他俊朗的面目,近到能聞到他身上幽微的青竹氣息。她盯着他的眼睛,不由得在心裡羨慕又感歎:眼睛生得真好看,活像是把滿天碎星倒了進去,眼睫長,鼻梁挺翹,眉骨也漂亮……
這些一同造就了一張近乎沒有瑕疵的臉。
少女綿綿密密的溫熱氣息不斷鑽進他手心,對上她的目光,付雲中竟有片刻地亂神,心也仿佛漏跳了一拍,察覺不妥,便放下手,開口,唇形是在說:“抱歉。”
宋尋搖了搖頭,也依樣回應他:“沒關系。”
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人便要從那頭走過來了,大家都默契地屏氣凝神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個不慎弄出些許動靜來。
聲音由遠及近,路過樹旁又漸遠,朝着清聖殿方向去了。
沒有被發現,衆人這才松了口氣,紛紛擡起頭望去,墨辛驚訝道:“咦,那個不是百宣長老嗎?”
百宣,玄天學苑六大長老之一,也是唯一的女長老,平素寡言少語,最為清冷。
她手裡抱着什麼,駐足在清聖殿門口,既不進去,也不離開。溶溶月色之中,任憑夜風攪亂衣擺,平添了幾分落寞孤寂。
良久,才有人從清聖殿中出來。
晏安反應最為激動:“快看快看,是昊澤仙尊!”
葉茯苓雖一言未發,但早就探了大半個腦袋出去,一雙眼睛睜得老大。
陸英也提着一顆心,不敢眨眼,望見那人的氣度,不由露出驚歎之聲:“這就是昊澤仙尊嗎,太迷人了!”
宋尋同樣看見了。
那人玉冠墨發,身形颀長,肅肅如松下清風,爽朗亦不失威儀,是凡夫俗子所不能比的仙姿玉質。
祁震道:“看到沒,這一趟沒白來吧?”
墨辛伏在他身邊,好奇道:“百宣長老來找昊澤仙尊的嗎,可她為什麼不進去?”
于是不約而同地,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去。
百宣見昊澤出來,恭敬行過弟子禮,問道:“仙尊,師尊他今日如何了,還未出關嗎?”
自祝羽仙尊閉關那日起,五百年來,百宣幾乎月月要來此清聖殿一趟,詢問仙尊的情況。而每當夜幽昙盛開的時節,她便會帶上一盆昙花來此,哪怕她從未進去過,哪怕祝羽從未見她。
她亦絲毫不懈,今日也是如此。
昊澤道,“還未到出關時日。”頓了頓,又似不忍心,“百宣,師兄他自有我和相曦照顧,你不必憂心挂念,亦無需時時來此,平白耽誤工夫。”
每回她來,昊澤便出言勸慰一番,但總勸不住。他知道百宣的性子執着,隻盼有朝一日她能自己想開,便是最好。
“弟子知道,弟子為師尊憂心卻不能做些什麼,是百宣無用,隻有以此才能寬慰半分,還望仙尊見諒,莫要勸我。”百宣垂眸,目光落在手裡的夜幽昙上,她特意挑好的時辰,來時昙花才緩緩盛開,等了許久,此刻已經全然綻放,皎潔清麗,泛着幽香。
初初綻放的夜幽昙是最瑰美的。
“仙尊,師尊最喜夜幽昙了,我帶來,他便可看到最美的昙花,不會錯過。”百宣将花盆遞過去,她的眸光眷念,卻從未離花片刻。
向來在學苑弟子面前不多言的清冷長老,如今竟也流露出無盡柔情,百轉千回。
昊澤接過,微微歎了口氣,“昙花一現,昙華易逝。百宣,你又何必執着?”
百宣默了默,隻說:“多謝仙尊。”之後便離開了。
樹下石頭旁的衆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亦忐忑不安,又兀自慶幸,還好沒被發現,若是百宣長老知道他們偷窺了她的秘密,指不定要怎麼治他們呢。
“什麼人在那裡?”
昊澤的聲音乍然響起,從踏出清聖殿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周圍藏着其他人,不止一個,因為未察覺到危險,又不想驚動百宣故而沒有揭露。
無人回應,昊澤便道:“再不出來,可要處罰從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