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師兄！”

墨辛的聲音響徹整個山洞，懷裡剛拾的幹柴再也抱不住，嘩啦啦地散了一地。

宋尋和付雲中離開後，墨辛便支了個架子燒水，盡心照顧尚在昏迷的祁震，喂他吃了護體的藥。

可山洞裡陰冷潮濕，以她的靈力短時間運用來燒壺熱水還行，若想長久維持住用來取暖，那定是撐不住的，她怕太冷了令祁震受寒加重傷勢，才決定暫時離開片刻去尋些能生火的枯草幹柴來，誰知這一會兒的工夫，祁震就不見了。

所以當二人成功取到隕鐵和鳳羽蓮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場景：祁震不知去向，墨辛焦灼如焚，紅腫着眼睛，邊找邊哭得梨花帶雨，連話也說不清了。

宋尋安撫道：“你别急，慢慢說，發生了什麼事？祁師兄怎麼會不見了？”

墨辛抽泣着，愧疚自責不已：“我怕祁師兄受寒，就去附近撿了些柴火，可明明我離開時他還好好地躺着，一回來卻不見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他，整個山洞我都找遍了，怎麼辦？我把祁師兄弄丢了，他還受着傷，都怪我不好，我不應該離開的。”

宋尋撫着她的肩膀：“也許祁師兄醒了見沒人就去找我們了，他受着傷走不了太遠，而且這個山洞有付師兄設下的結界，他出不去的。”

付雲中行事向來謹慎周全，他早有準備，親自設下防護結界，就算異動，也會有所察覺。

墨辛聞言更擔心了：“他出不去，外面的東西會不會進來，你看雪山上的妖獸，那麼厲害，會不會有其他兇獸……

付雲中道:“結界沒有破，所以應該不會是兇獸闖入。”

然而這句話并沒有讓墨辛感到安心，人出不去，外面的東西也進不來，那一個昏迷不醒的大活人是怎麼憑空消失在山洞裡的呢？

“萬一……萬一危險原本就藏在洞中，隻是我們沒有發現。”正如羊在虎口。

雖極力平複心緒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聯想到這一層，墨辛就不可自抑地越發慌亂了。

此刻付雲中的神色也微不可察地動了動，他擡眸四望，發現周圍環境并不淩亂也無血迹，因緊張而微微皺起的眉才舒展開了些:“若有兇獸，總會留下蛛絲馬迹，現場不會一如尋常般整潔有序。”

宋尋一把挽住墨辛的手:“小辛辛你放心，付師兄說得對，這裡沒有打鬥撕咬拖拉的痕迹，就說明不是兇獸所為，我們一定會把祁師兄找回來的。”

這個山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彎彎繞繞的确實曲折，可若藏了人，走一圈下來，也是可以看得一目了然的，并無可隐匿藏身的地方。

祁震的的确确沒在山洞裡。

沒有兇獸，更沒有其他人。

他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

墨辛呼吸一窒，整個人如堕冰窟，抽了魂般僵住。宋尋的一顆心也涼了半截，實在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倒是付雲中，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某處。

宋尋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石壁上竟有一片暗紅色血迹，顯得尤為突兀。

詭異的是，這片血迹在他們第一次路過的時候分明是沒有的。

“奇怪，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血迹，是怎麼留下來的？”宋尋嘟囔着，“還有活生生一個人又是如何不見的，若非有人闖入将他帶走，難道他還能自己把自己藏起來不成？”

本是随口這麼一說，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付雲中蓦地被點醒，雙眸一驚，恍然地看向她。

宋尋道:“幹嘛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就瞎說……”四目相接的瞬間，有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躍然湧現在二人中間，她如醍醐灌頂般:“你的意思是祁師兄他真的……”

墨辛在一旁聽得懵懂:“你們在打什麼啞迷呢？”

宋尋心中難過之情漫湧，解釋給她聽:“祁師兄就在山洞裡，他故意躲藏起來，就是為了不讓我們找到他。”

墨辛激動道:“真的嗎？他真的還在？可我為什麼看不見他？”

宋尋說:“你忘了，十朔長老教過的隐身術。既是存心，又怎會輕易讓我們發現。”

墨辛不明白:“他還受着重傷，是不能用靈力的，他為什麼要躲着我們？”

“以他現在的狀況，動用靈力無異于自傷不要命，他這樣做，或許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他想保護的東西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付雲中沉沉開口。

他說這話時，角落裡的石子不知何故滾落了下來，石壁上的血迹肉眼可見地大了一圈，想是遮也遮不過來。

墨辛一聽，心亂如麻，當時面對群狼他不顧一切催動靈力是為了救她，可如今危機解除，處境安全，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豁去性命不要？

“心魔，一定是心魔又出來了，想要控制祁師兄！而他抗争不過便将自己藏了起來，甯可自傷也不願傷人。”須臾，恍若夢醒，無力的雙手緊握成拳頭，她啞聲道，“他現在一定很痛苦，很難過吧，他原本是那樣一個意氣風發潇灑好動之人。”

宋尋問:“他就在那裡對嗎？”

付雲中一直看着的那個方向，血迹每大一分，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他明知道祁震近在咫尺卻不敢強制令他現身，否則傷上加傷。

誰也不敢上前。

“小祁，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也看得見，聽得到。”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祁震眼眶泛紅，緊咬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他一醒來就知道情況不妙，那些始終不肯面對的真相他全都記起來了，祁府滅門是因他之故，誤信了賊人才導緻關押封豕獸的洞穴出了差錯，妖獸出逃，血洗祁府，而他卻将這一段忘了個幹淨。他無法原諒自己，悲恸之下心魔蔓延，重傷體弱的他無法自控，那股殺意隐隐有吞噬他的迹象。

此前被心魔影響下他言行無狀中傷人，可付雲中傳信符裡的關切問候和問詢令他無地自容，不敢想象自己被心魔控制失去神智後會做出什麼來。

山洞裡隻餘他和墨辛，而墨辛絕不是他的對手。

揮劍向她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能控制住一次，卻不能保證第二次、第三次……之後的每一次還能保持清醒。

難道由着自己變成一把惡毒卑劣的刀，砍向自己所珍視的人嗎？

他們可都是與自己同過生死共過患難的知交好友。

他決不允許。

這個選擇異常艱難，但他沒有辦法。

他用繩索将自己捆得嚴嚴實實，隐身術可隐去行蹤，卻遮不住他身後留下的斑斑血迹，付雲中的聲音再度傳入他耳中：“我知道你深受心魔所擾，不想傷害到我們，可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豈會丢下你讓你一個人面對。”

“曾有人告訴過我生命至貴，你是一個重情且惜命的人，也跟我說過行走六界，最重要的是學會保命，要活着，活法千萬種，而你最好肆意逍遙，如今你隐蔽于此任自生自滅，是将這些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