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極山一趟,他成長了許多。
“不錯嘛,看不出來你還有這般見地!”
晏安雙手叉着腰,揚起下巴,眼神發亮:“我可想不到那麼深,都是我爹教我的。他雖是個商人,卻并無唯利之心,最見不得百姓困頓、民間疾苦。早些年我常跟着我爹在外奔走,捐糧捐藥、赈災濟貧之事他從未間斷,或許正因這顆濟世之心令他頗得景仰小有聲望,才讓大家安心同他做生意,晏家家業才有如今的輝煌盛大。”
提起自己的父親,晏安神采奕奕,語氣中滿是自豪與驕傲。
雖然他總把要打斷他的腿挂在嘴邊,可到底沒有真正動過手。
晏安知道,自家爹就是這麼個嘴硬心軟的性子,說兩句狠話發洩圖個嘴爽罷了,真要他動手,他才舍不得呢!
宋尋由心而言:“你爹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
她轉頭看向他:“晏家偌大家業,打理起來一定十分不易,那你為何不遂了你爹的心願襄助于他,踏踏實實做晏家繼承人,反而走上修仙這條路?”
凡人活一世,所求諸多,求錢财,求權力,求壽數……晏家富貴已然登頂,有錢便不愁沒權,難道他想要的是長生?
然而晏安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塊刻着“百曉書肆”四個大字的牌匾上,他回憶起多年前:“那是我第一次随我爹來到瀾州城,閑暇之時走進了這家書肆,原想着找幾本有意思的話本子看,因緣巧合下發現了一本無名書籍,上面記載着許多關于仙妖之事,我坐在角落看得入迷。”
“起初我還以為那不過是尋常的話本故事而已,可看着看着便發覺不對勁,書上所載并非杜撰。”
“遠到萬年前神界傾全數之力與滅世魔神同歸于盡,最後将魔族餘孽永封幽冥澤,數千年前祝羽仙尊手持昊天劍降妖除魔享譽六界。
一千年前重溪以散修身份入玄天學苑,得祝羽仙尊青睐被他收為座下弟子,最後卻生歧心、修邪術,開啟幽冥澤一躍成為新的魔神。
近到五百年前萬墟宗前任宗主四處屠戮捉妖煉制傀儡軍……這一樁樁一件件竟都是靈界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
除了魔神就是重溪這一暗線她不知道外,其餘都是原著基于的大背景,與她所看并無偏差。
可在那個時間點,玄天門的三位仙尊已經許久不曾收新徒,遇到天資極好的,會由六大長老出面收入門下。
重溪拜師,後又入魔,玄天門上下對此緘口不言,這本身就很值得推敲。
宋尋問:“那你可看到重溪為何會入魔?”
晏安搖頭:“那本無名書籍上雖記錄着靈界諸多仙門秘辛,卻并不詳盡,似乎隻是著書人随意寫就的手劄,關于重溪入魔也隻是言簡意赅地提到,他在玄天門藏書閣中修得詭邪之法,而後不聽教導不思悔過叛出玄天門,與祝羽仙尊徹底決裂後堕魔。”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難掩悲傷:“其實這些都不是我選擇修仙的原因,真正令我觸目驚心的是,五百年前萬墟宗前任宗主易琛為了煉成最強的傀儡軍,到處抓妖剖丹試煉,最後發現鲛人血脈特殊,自愈能力極強,神魂不易破碎,最為合适,便對其大肆抓捕屠殺,可憐的鲛人一族生于深海,從未與靈洲大陸有過牽扯,卻因此慘遭滅族災禍。”
“鲛人滅族?”
宋尋腦中猛地一震,刹那間,遺留在角落裡的記憶翻湧而上,她終于想起自己曾在哪裡看到過類似的故事,“先前我在玄天門藏書閣翻到一本落灰的書,上面也記載着鲛人被滅一事,我閑來無事當話本看的,難道這些都是真的?莫非與你所見出自同一位著書人?”
鲛人族,擅紡織喜音律,一個天真爛漫與世無争的種族,最終因人的惡念貪欲而滅亡。
可是,依照那本書中所言,何止鲛人族被滅,整個妖族都被屠戮得所剩無幾。
唯有生性機敏伶俐的狐族尚存一半勢力,帶着其餘獸族、鳥族的殘部躲進妖域深山老林。
有一些煉制失敗的妖族,失去神智後逃脫控制,發狂殘害了無數修士甚至普通凡人。
此種境況又豈是“慘烈”二字足以形容的?
自那以後,仙妖兩族仇怨越結越深,你殺我我殺你,以殺止殺,永無止境。
難怪黎安村的豺狼妖會說,這個世道本來就很殘忍,弱肉強食,在性命面前,良心沒有用。
難怪四季冰川的蛇妖會說,她從未害過人,隻因愛上一個凡人就被仙門追殺……
想必追殺她是真,因她與凡人相戀而追殺她卻是幌子,一個師出有名自诩正義的借口罷了。
宋尋凄然:“你擔心這些有一天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六界本一體,仙妖動亂,則無人可以獨善其身。
“我當時就想,我要修仙,我要變強,變強保護更多的人!多年的因果報複,誰是誰非已經很難定論,我若有能力,起碼可以讓我爹讓我的族人免受無妄之災,若更強些,能護下的無辜之人也就多些吧。”
說到此處晏安似乎有些自嘲,苦笑着撓了撓頭,“是不是覺得我很天真?我爹也這麼認為,他不同意,還把我關了起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