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顔故會停下,是因為後知後覺輕塵劍氣中湧動的靈力相當熟悉,她立在原地,醉醺醺的腦子努力反應了好一會兒,還是看清人的瞬間,才記起她體内那股靈力與他的像是同源。
見她站穩,輕塵立時收回手,戰術後撤了好大一步。
他多年養在深山,活脫脫一個未經人事的小仙男,平日瞥見一角師兄弟們的春宮圖冊,心下都要大喊一句“我髒了”,臉皮遠不比朱顔故的厚。
朱顔故剛出冷泉,潮濕裡衣染濕外袍,貼合身體,盡現玲珑曲線,他隻掃了一眼,白皙面皮已然泛紅,歘一下轉身,視線回避,連原本想要盤問的話都忘了。
“如不嫌棄,姑娘先穿上吧。”褪下自己的外衣,輕塵遞給朱顔故,全程沒有看她。
朱顔故接過披在身上,見眼前的白衣道君仿佛松了口氣,彎起眉眼一笑,故意踱到他身前。
褪掉外衣後,輕塵的裡衣也很規整,領口直封到脖頸,連塊鎖骨都沒露出來。
“當然不會嫌棄,”朱顔故答着話,缺德的腳往前拉近了與輕塵間的距離,染了紅指甲的手扒着他裡衣衣領一勾,贊道,“公子很守男德嘛!”
輕塵:!!!
輕塵吓得險些暴跳起來。
“姑娘自重!”
“啧,大老爺們兒有什麼不能看的,”朱顔故收回作亂的食指,顯然很掃興,“‘自重’這種話都是平日裡我勸大姐的,沒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落在了我頭上。”
清虛殿前,謝扶光鼻子很癢,礙于場合莊重,她憑借堅強的意志,忍下了這個碩大的噴嚏。
清虛殿前有個很大的空場,地面繪有繁複符紋,死角還壓着陣旗,中間是道偌大的清虛投影,閃爍耀目金光,堪與日光肩并肩。投影前設蒲團,有悔有愧者可跪坐其上,請求地官寬恕。
眼下蒲團處已排了許多人。
而謝扶光遠離人群,在外圍樹蔭下挺拔地站着。
身後傳來道口哨聲,崔驚厄與相識弟子們簡單寒暄過後,重新黏過來:“大小姐幹過什麼虧心事沒?上不上去湊熱鬧?要不我跟我們掌門說說,讓你進清虛殿内,那兒也有個這麼大的清虛銅像,是我們明鏡台的内部忏悔區,人少不用等,偶爾給前來的達官顯貴們用用,他們得交銀子,你是跟我一起的,你不用。”
“我才不用去!”她又沒幹過虧心事!
謝扶光昂着腦袋回絕,說完才覺出區區幾個字,竟帶着堪稱活潑的情緒,都有點不像她了。
真是可怕!
她清清嗓子,打算問點别的壓下詭異心緒:“你們掌門這麼好說話麼?你說帶人就帶人?”
“之前好不好說話不清楚,但現在嘛,”崔驚厄賣個關子,“有求必應!等會兒他出來你就知道了。”
兩人一左一右站着。
謝扶光立得很規矩,老半天不動一下,比那清虛投影還要穩重;
崔驚厄則每過一息,都恨不得換八個姿勢,像隻坐立難安的猴。
唯一共同的,是他們都抻長脖子對掌門翹首以盼。
倒并非真多想見他,而是……不知怎麼地,那條隐形的紅線仿佛牽起了什麼東西的開關,原先簡單的獨處變得很怪。
不算不得勁,就是……手腳挺不知道該怎麼放的。
煎熬了約莫半盞茶時間,明鏡台“有求必應”的掌門終于姗姗來遲。
謝扶光擡眸看去,震驚之餘,還有那麼點嫌棄。
但見黎暨端着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風騷地從清虛殿後方踏來,說話前,威嚴的目光先例行環視一圈,掌門威儀竟真拿捏住了。
謝扶光:……
又是明鏡台掌門,又是葵花妖族王上,這年頭,當頭兒的都這副德性了麼?
“幸運吧,有黎兄這麼個大寶貝在,整個明鏡台都是咱們的人脈。”黎暨出來緩解了那股如有實質的尴尬,崔驚厄活過來,喜氣洋洋地說道。
他話音剛落,就見“大寶貝”視線好死不死正晃蕩到謝扶光臉上,端莊的虎軀一震,眼珠子險些就瞪出來。
崔驚厄隔着老遠給他打手勢,提醒他注意身份注意場合,險伶伶穩住了黎暨歡脫的五官。
因這段小插曲,黎暨的開場緻辭忘了大半,很快結束。
沒有人提出異議。
當你身居高位,你說的多就是才思泉湧,說的少則是大道至簡,總歸你的位置對了,一切就都對了。
在外潦草走了個過場,黎暨入清虛殿中。
崔驚厄引謝扶光從暗門跟上,自己守在門口放風。
“師妹!”黎暨跟着舒揚舟亂攀親戚,木門吱呀一響,他屁股上像安了彈簧,登時從座上躍起,“還真是你!舒兄呢?跟你在一塊兒沒?”
“我不宜多留,長話短說,”謝扶光比他淡定得多,“師兄在妖界葵花宮,現在是葵花妖族王上,與你差不多,身居高位,有人盯着。我和師兄入的是朱顔故的輪回境,她與輕塵有些牽扯,我和……崔驚厄懷疑兩人的輪回境因此而融合。”
說出崔驚厄名字時,她稍頓一息,有點别扭。
不待黎暨把秘境融合的事繞明白,謝扶光緊跟着問:“你跟盧笑絨怎麼回事?”
“說來奇怪,”黎暨回想當時,“靈力滴入飛來石的瞬間,我眼前閃過了一個綠影,随綠影出現的還有段笛音,聽到笛音我就昏睡過去了,再睜眼已跟崔兄在一處。我四下找了盧道友一陣,連她半個影兒都不見,崔兄當時情況很差,渾身高熱醒不過來,我得守着他,就沒往更遠處尋。但後來我讓親近的弟子去附近幾座城秘密尋了一圈,也沒什麼線索,我懷疑那綠影不屬于此秘境,我們兩個的秘境或許被他調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