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塵确實有點難辦……”
說起這事,崔驚厄有點頭疼,想懶洋洋打個哈欠,嘴剛張開,想到通訊那頭的謝扶光,突然就有了包袱,險伶伶憋回去,激出兩聲嗆咳。
“你着涼了?”謝扶光斟酌少頃,終究是說了出來,“每次跟你通訊,你都穿得很少,會着涼也難怪。”
崔驚厄剛咳完,聽見她的話,又被嗆了一下,這次卻是咳都不敢咳了。
“那個,我這點小毛病,大小姐就别費心了,咱們繼續正事吧。”
“輕塵這人,你看他冷冷淡淡的,其實比誰都單純,與他相處這兩日,我真覺得他不像會有執念的性子。”崔驚厄逐條羅列,“他一不沾酒,二不好色,三不貪财,四不重口腹欲,他那把子虛劍,取的便是子虛烏有之意。”
“不愧掌門說……那個,我說的不是黎暨,是現實世界裡明鏡台真正的掌門,輕塵的授業恩師,我聽聞他一直視輕塵為下一代掌門人的不二之選,還稱他是明鏡台‘世本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宗訓的最佳踐行者。”
說到底,輕塵對這世間一切都太淡了,若非将他與執念二字挂鈎,因勘不破什麼道法的可能性倒還大些。
“你覺得他的執念會與朱顔故有關麼?”謝扶光問。
從活生生的人身上尋不到線索,就隻能聚焦于輪回境剛開始,崔驚厄選取的那句提示。
金字說,輕塵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事件,是在赦罪大典上為朱顔故贖罪,替她領了八十八鞭。
鞭痕和鮮血做不了假,這麼聽來,倒真有些情深義重的意思。
“有這個可能,”崔驚厄說完,又輕啧一聲,“但我覺得,或許不全是為了情愛?按金字的意思,現實中朱顔故大概是有罪的,我和黎暨猜測他的執念,或許是與喜歡的姑娘道不同,眼看着她入了邪道。”
“目前為止,朱顔故還是個很正直的好妖,”謝扶光對這個二妹還是很有好感的,縱然後者才在舒揚舟面前狠狠出賣了她,“若你們的推測成立,我們看着她守住初心不作惡,大概就可以解輕塵的執念了吧?”
“可以先試試。”崔驚厄認可這一思路。
但謝扶光心裡仍是沒着沒落,如上種種都是他們基于既定事實推得,若要細究,他們猜測的執念其實與兩個輪回境主人的性格都不太搭邊。
“别急,輪回境中時間流速與現實不同,默認一次輪回機會便是外界一日,所以不用太大壓力。我看這兒過得還挺舒服,就當度個假了。”崔驚厄似看出她仍心存顧慮,盡職扮演解語花。
無論在輪回境中滞留的時間是長是短,幾天,幾年,亦或幾十年,當一次輪回機會結束,外界都隻過一日。
但在虛幻世界滞留太久,終歸還是不宜,過往不乏有投入感情過多走不出來的弟子。
“況且我們還能碰碰運氣,或許有機會觸發額外提示呢?”崔驚厄倒是樂觀,接着說。
“什麼額外提示?”謝扶光半點不知。
“飛來石顯示的金字,你沒看全麼?”崔驚厄給她轉述内容,“它說,在與輪回境主人的相處中做出某些行為,或許有機會觸發提示錦囊,還祝我們好運。”
謝扶光一聽“好運”二字,心裡便大概知道了怎麼回事。
飛來石的金字舒揚舟在她昏迷時就全看過一遍,拿給她看時,應是沒給她看全。倒不是有意搗什麼亂,隻是出于習慣,她師兄這人,除去劍道和容貌,最出名的便是運氣差,一般涉及運氣的東西,他都下意識就忽略了,反正他也蹭不上。
但謝扶光自認自己的運氣還在正常範疇:“那我們接下來這段時間多跟他們相處,争取碰一碰。”
接下來月餘時間,崔驚厄都熱情地叫輕塵下山除妖魔,謝扶光也暖心地将二人行蹤透露給朱顔故,朱顔故又勇敢地跟上輕塵的步伐,在心滿意足的同時修為大漲,輕塵則從最開始的故作抗拒轉變為緘默接受,到現在若某次下山看不見她們,還會向四周找一圈。
大家相處融洽,過得都很開懷,除了那些被除的妖魔。
有了他們,整個南遠洲肉眼可見太平了不少。
以緻崔驚厄現在除個妖還得精打細算,生怕一不小心努力過頭,小妖小魔們都縮回老家,能将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就結束了。
當初說的雖是碰運氣看能不能出錦囊線索,但謝扶光與輕塵和朱顔故都算投緣,與他們相處時并不時常想起這些任務。
隻是偶爾想起當前種種不過一場鏡花水月,仍難免幾分唏噓。
不知不覺就到了朱顔故的生辰,幾人提前約好,在鹧鸪山腳下租了家農院一起慶祝。
農院是崔驚厄的提議,他說去酒樓沒意思,飯還是要自己做才最香。
謝扶光雖不說,但對這天一直很期待,她從沒和朋友一起慶過生辰。
從前她沒有朋友,别人家慶生通常不會叫她,她的生辰又沒可叫的人,連慶祝的必要都沒有,隻會在傍晚同謝白扇一起吃頓簡單的飯。一餐無話,還不如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