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揚舟!”
兩人正低聲密謀,就聽到謝扶光叫人。
被叫的挺淡定,旁聽的黎暨卻以為奸情敗露,騰一下轉過身,就差把“此地無銀三百兩”寫在臉上。
“你們在說什麼?”謝扶光果然起疑。
“大人的事你少管,”舒揚舟擰着眉把黎暨往旁邊推了推,轉移話題,“連師兄都不叫了,真是越來越放肆,仗着有别人撐腰了?”
“我的腰我自己會撐!明明是我先叫了兩聲師兄你都沒聽見,”謝扶光視線在他和黎暨之間兜轉兩個來回,不知猜沒猜出點門道,但最終什麼都沒說沒問,隻道,“我有了個新想法。”
“剛剛我們從常規思路嘗試篩選答案,遺漏了一個特殊情況。”她說,“如果有其他的魂魄也住進了境主人的身體,并在與靈物的博弈中取勝,搶到身體的控制權,就不會局限于我們最開始分析的那兩種情況了。”
“有道理!”大小姐發言,盧笑絨第一個捧場。
“确實有那麼一點……”甯磐默默在她後頭加了個一。
“若真是這樣,那個魂魄可以做出各種行為,毫無章法可言,混在四十九面投影青石之間,實在太難找了。”舒揚舟環視一圈,隻覺密密麻麻,頭疼得厲害。
“沒那麼多。”崔驚厄開口,衆人期待他能發表什麼高見,卻隻等到一句,“剛剛不是排了兩個麼?現在是四十七。”
衆人:……
“别鬧了。”謝扶光輕聲點他。
崔驚厄這才笑了笑:“開個玩笑嘛。”
他清清嗓子:“我是想說,這種情況也并非無迹可查。人的軀殼空間有限,兩個魂魄一個靈物擠在一處,總歸太逼仄了些。每個魂魄的空間遭到壓縮,反映到生理上,勢必會存在諸如容易頭疼頭暈、四肢乏力等問題,況且新進的魂魄需時刻與靈物争奪身體的控制,免不了會有疏漏時,境主人身體可能會做出某些割裂的舉動。”
“但這些反應,包括我提到的新魂魄控制身體的可能性都隻是基于推測,僅可作為參考,”謝扶光補充,“最好大家還是能集思廣益,堵全思路上的漏洞。”
她說完有片刻怔愣,仿佛昨天她還隻習慣單獨行動,從不與人交流,真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提議大家共同合作。
盧笑絨順着想了一條,她看向甯磐,溫和問道:“你記性好麼?”
甯少爺挺挺胸脯:“也就過目不忘那程度吧。”
“你說你曾去過留春館一次,”她接着問,“那你還記不記得見過的面孔?”
“既然化影境中人身體定格,不老不死,無堅不摧,他應當活得很久、容貌也沒太大變化才對。”
分辨有無見過的面孔,就意味着要仔細觀察,甯磐掃了眼投影青石上一張張不堪入目的人臉,有點反胃的為難。
但盧笑絨眨着澄澈的眼,朝他展開了一個相當溫和友善的微笑,偏偏他最受不住被人順毛,面目扭曲了一會兒,終究咬牙應了下來。
“不過有件事我得說明,那日我也就倉皇間掃了一眼,沒見到幾張正臉。”
“有總比沒有好,碰碰運氣嘛。”
聽到“運氣”二字,舒揚舟往旁邊避開半步,他環顧一圈,見大家一時都沒有了其他思路,便向謝扶光和盧笑絨一人交代了七八個投影青石的号碼:“這些都是青石裡畫面還比較宜人的,留給你們篩了,我們負責剩下的。”
黎暨揉了揉胃,哀歎一聲:“早知道有這刺激,我晨起就不該吃東西。”
衆人分頭行動,虛空中無味的香也袅袅自燃。
一炷香燃盡,謝扶光檢查完自己負責的那部分,一無所獲。
她看向其他人,他們也都微鎖眉頭,不做言語。
兩炷香燃盡,謝扶光和盧笑絨互換了目标,又一一仔細觀察好久,依然什麼都沒發現。
倒是甯磐挑出一個十四号,稱青石中人面熟,他應是見過。
第三炷香很快燃得僅剩了一個尾巴尖尖,甯磐逮着堪比救命稻草的十四号一個勁兒地盯,恨不得從中解構出“故人”身影,口中振振:“嗯……整體氣質很像,眉眼也沒怎麼變,上回我被騙進去是五年前,這麼久不見,似乎也不見老?”
他越看越熟悉,覺得自己都要被說服了。
舒揚舟怎麼看都覺得他不太靠譜,他環視一圈,其他人卻都不吱聲。
“啧,既都沒看出什麼,就賭一把十四号吧。”
他轉身向飛來石走去。
在這一霎,謝扶光心髒驟然疾速跳動起來。
全然下意識的,她偏頭朝第二十面投影青石看去。
青石中正是那位主動攬客的白衣象姑,與上次看時相似,他依舊在腆顔求歡,隻是眼中少了那一晃而過的悲哀,此刻正散發着奕奕神采,謝扶光卻覺沒了靈魂。
她看去時,白衣象姑正挂着抹膩人笑容,将一截粗麻繩交給他剛攬來的恩客,示意對方将他綁起來。
白色廣袖順小臂滑落,露出一截瘦弱到堪稱伶仃的蒼白腕骨。
飛來石前,舒揚舟注入靈力,金字緊跟着浮現。
【告訴我你的答案。】
與此同時,謝扶光盯着那截手腕,瞳孔遽震。
她倉皇轉頭,趕在舒揚舟開口前道:“二十!”
“是二十号!”
金字沒有聽她的話,飛來石中注入的是舒揚舟的靈力。
【渡業山舒揚舟,請告訴我你的答案。】
舒揚舟回頭看她一眼,謝扶光正要解釋自己所見,卻聽他毫不猶豫開口:“就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