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
“回來了?”吳秋菊回頭笑笑,在圍裙上擦擦手,拿了條毛巾給林清歲:“外頭下雨了,怎麼也沒帶把傘?”
林清歲關問道:“她……睡了嗎?”
吳秋菊歎息一聲:“唉,剛才勸着睡下。這幾天都沒休息好,本來剛做完理療兩天,身子就虛得很,還是成天坐在書桌前頭,你明天勸勸她,你的話,說不定她會聽。”
林清歲看向二樓的房門,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哦,我想起來,江老師好像有話對你說,你明早去找她吧,這會兒太晚了。”
林清歲一愣,随後點頭。
*
細雨打落了殘葉,泛動了泥土的清香。雨中甘棠,孤孤單單等待着歸根。一道光亮在昏暗房間裡破開縫隙,林清歲遲疑了一會兒,才輕聲走到床前。
江晚雲的面容比幾天前更加消瘦憔悴,臉色白,唇也白。淺淡的眉輕輕蹙着,雙眼也合得不算安穩。
她屈膝俯身,提了提落到肩頭的被沿,握了握她的手,果然也冰冰涼涼。
那雙眼朦朦胧胧睜開了,帶着幾分朦胧的疑惑,問聲柔得連周遭空氣都吵不醒:“清歲?”
她似乎一直在等着,哪怕睡着了。
林清歲收回了手:“吵醒你了。”
江晚雲緩了緩神,還是看不清楚。隻有燭火照着的人影,打在牆上的某一處,比昏黑更昏黑一些。
“清歲,能幫我倒杯水嗎?”
林清歲知道江晚雲沒有使喚人的習慣,加上吳秋菊告訴過江晚雲應該是有話想對她說,就先去打開了台燈。
江晚雲目光追随着她,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我是怕蕭岚為難所以才……”
林清歲詫異回眸,借着台燈的光看清了江晚雲眸裡的擔憂:“我知道。不過……你着急解釋什麼?”
你不是從來不為自己解釋嗎?
江晚雲喉間順然被什麼哽塞住。
林清歲唇角一揚,背過身去檢查窗戶,挂上窗簾,順勢逗她:“怕我也像她們一樣,走了就不回來了?”
江晚雲把臉撇向一邊:“不是……”
“不是嗎?”林清歲一笑。
江晚雲見她往門口走,孱弱地撐起一點身體,手下意識抓緊了被褥,目光追着她,有些六神無主:“你……”
林清歲無奈一笑:“我去給你倒水。”
江晚雲眉頭一蹙,羞愧地低過臉。
一個來回,等在床邊坐下來對視上那雙眼,林清歲的聲線也不自覺低柔下來:“怎麼我回家一趟,你的臉色差了這麼多?”
“每次做完理療,都會有這樣一陣子。”江晚雲回答。
林清歲見床頭櫃上有副蠟筆畫,拿起來看了看:“存惜來過?”
江晚雲點頭。
“她是你弟弟的孩子?”
江晚雲又搖搖頭:“存惜有先天性心髒病,被遺棄在醫院後山的時候,還不到三個月。這孩子大多時間,還是住在福利院裡。星辰想過要收養她,但是單身男性沒有收養資格,所以也隻是助養,有時間就接回家住幾天。”
林清歲沉默片刻,看她還沒有主動開口談及想說的事,就先自己找了個話題:“上次好像聽說,你的弟弟是中醫?”
江晚雲點頭。
林清歲接到:“這年頭學中醫的不多了。你……你身體是從小就不好嗎?”
“膝蓋和腰傷,都是常年跳舞,跑台,落下的老毛病了。不過……”
江晚雲沉落眼眸,娓娓道來:
“我從出生開始,身體就不好,常常生病。父母帶着跑了好多醫院,求了許多名醫,都治标不治本。那時候父親還找了個算命先生來看,說是那人看了也直搖頭。說我天性多愁,善與人共情,就是事不關己的,也能在心裡打上千千結。要好,隻能不見苦難人,不聽苦難事。”
說着,無奈一笑搖搖頭:
“父母也沒有辦法,隻能衣食住行樣樣護着,身體不好了,就拿藥拖着。大概也是這樣的事聽多了,所以星辰從會說話開始,就說長大以後要當醫生,治好姐姐的病。”
林清歲沉吟片刻:“算命……你們家還信這個。”
江晚雲低語:“我父母都是醫學博士,原本,是不信的……”
她不再說下去,林清歲也已經懂得,不再問了。
“新的工作安排,你收到了?”
林清歲點頭:“嗯,蕭岚發給我了。取消了去懷安采風的行程,減少了除‘花辭鏡’有關的和學校常規課以外,所有的排練和會議。”
江晚雲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