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長樂無礙,二人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宋延年坐在床邊呆呆地看着李長樂,他從未想過一向勇武好戰的李長樂會像現在這般安靜又脆弱地躺在床上。
這不像她。
她可是要像葉南浔那樣成為上陽國第二個女将軍的人,她可是要成為京府最大的地頭蛇的人,她可是要将王孫貴族統統踩在腳下指使的人。
怎麼會就這樣倒下了呢?
宋延年的嘴微微張開,仿佛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怪不得母後常說:一些事剛剛發生時,情緒不會很強烈。但越往後,越決堤。
擔憂過後湧上心頭的是強烈的自責。是了,都怪他沒保護好長樂。若不是他叫長樂去擊破司川的弱點,若不是他在暗箭射出後放下長樂……
宋延年坐在床邊呆呆地看着李長樂,而另一旁的徐樂延卻罕見的沒有哭。
他默默地将身後桌椅拼成了能睡人的樣式,又出去叫人多拿了三床被褥,其中一床鋪在桌子上,另兩床則鋪在了長樂床邊的腳踏上。
“現如今隻有我沒受傷了,我睡地上就行,延年你去桌上睡。”
他甚至都不用問宋延年要不要留下照顧長樂,延年定是不會走的,他自己也不會。這是他們相處多年的默契。
宋延年聽到徐樂延的話,從悲傷中抽出了身,一屁股坐在在了腳踏處,并用手拍了拍床褥,肯定道:“還行,挺軟的,你睡起來應該不會太難受。”
宋延年想了想,還是起身将外衣換下,吹熄了燭燈,躺倒在了桌上。
今夜發生了太多的事,他是真的累了。
雖說身體疲憊不堪,宋延年的腦袋卻清醒萬分,可能是太多疑惑萦繞在腦海,一時間竟有些難以入睡。
他争睜着眼睛望着房梁,聽着徐樂延來回翻身的響動,不由得出聲問道:“是不是今天被吓到了?”
得知宋延年同他一樣睡不着,徐樂延坐起身,聲音略顯疲憊。
“是有一些,但也不全是,我隻是……”徐樂延支支吾吾地說着,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
宋延年見狀翻下了桌,披着被子和他并排擠到了一起。
他什麼也沒說,就隻是坐在徐樂延旁邊聽他說一些自己都聽不懂的話,時不時拍拍他的肩,然後安慰上幾句。
終于,徐樂延漸漸地找回了理智,将頭仰靠在床沿,開始自顧自的默默流淚。
宋延年見他平穩了些,這才對他說起自己的想法:
“我和長樂從未覺得你是累贅,相反,我們其實都很離不開你。從小到大,我所有的課業和考試,都是你幫我完成的。”
“我和長樂四處闖禍,都是你替我們說情、圓謊,讓我們免于家裡的毒打。其實我倆都知道,每次我們闖禍,惹得人不快,都是你時候去和人解釋道歉……”
“樂延,作為朋友,我實在不知道有誰還能比你付出的更多。”
“我知道。”徐樂延暗自抹了一把鼻涕,緊接着反駁道:“可這些都沒什麼,更何況這次……”
“這次長樂受傷了,對吧。”宋延年打斷了他的話,又見徐樂延沒有繼續反駁,便接着說道:
“其實,我也挺自責的。按理來說,在咱們三人之中,我的武藝最高。可偏偏每一次我都沒有保護好她,甚至還在危險沒有徹底解除的時候,就把她放在那兒……你比我強多了,至少你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做成了自己從未做過的事。”
漆黑的夜裡,受傷的女子靜卧在床,兩個坐在床榻上的男子唉聲歎氣。
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封閉的房間漸漸暈染開來,原本是想安慰人的宋延年,也在不覺間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難以自拔。
宋延年本想着等徐樂延哭夠了,同他商讨一下懷中的信。
畢竟徐樂延的腦子比他好不少,知道的信息也比他多,和他一起分析也會更周全一些。
豈料經曆了一晚上的纏鬥,他實在是太累了。原本是為了安慰徐樂延拍着他肩膀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垂了下來,搭在了徐樂延的腿上。
宋延年頭一歪,就這樣靠在床邊睡了過去。
而哭了半天的徐樂延,終究也是沒能熬過去,哭着哭着竟也一同睡着了。
李長樂醒的時候,天還沒亮,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象,讓她有些警覺。本想坐起身子,卻發現身上劇痛難忍,根本動彈不得。
于是她費力的轉了轉頭,便發現兩個熟悉的腦袋互相靠着,在她的床下坐着,心裡立刻安穩了不少。
或許是還未徹底清醒,李長樂的腦袋仍舊昏昏沉沉,看着床邊的兩顆頭,又漸漸地睡了過去。
直到清晨,徐樂延突然間一聲嚎叫,瞬時震徹八方,響遍整個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