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然沒說話,示意他繼續。
武宗揚卻突然跪了下去,雙手舉着一沓卷宗,置于頭頂,朗聲說道:
“不論如何,武家定會以将軍馬首是瞻,将軍的任何吩咐,武家也會義不容辭、竭盡全力的完成,勢必助大人破獲此案。這是此次推舉事件中,武家收集到的證據,還請将軍過目!”
李牧然依舊不語,也沒有接過武宗揚主動呈上的卷宗。而是轉而問向一旁始終不出一言的解承乾。
“你呢?”
“自是與剛剛武家所言相同,唯将軍馬首是瞻。”解書韫起身而立,微微伏腰,以表忠誠。隻是少了些谄媚,多了些風骨。
“解家沒有證據?還是說此次推舉一案,你解家也有參與的份?”
“解家家風不允許族内子弟做出此等龌龊之事,還請将軍放心。”解承乾大義凜然,眼神直視着李牧然,沒有一絲懼意。他從懷中掏出了幾封信件,上前幾步,将信遞出到李牧然伸手便能夠到的距離,繼續說着:
“不過我解家雖沒有證據,倒也有東西想要交給将軍。”
“哦?”
李牧然的視線在二人身上來回的看,良久,他伸出手,接了解承乾遞過來的信,放在手裡,而後吩咐着:
“起來吧,東西放在桌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武宗揚起身,恭敬的将卷宗放置于李牧然身側的桌子上,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李牧然打斷。
“回去吧。”
武宗揚有些不甘心,他看了看身側的解承乾,眼底的不甘很快便轉回了一開始的恭敬。對着李牧然地行禮,擡腳離開了四方館,與他第一次離開時同樣果斷。
隻是在回到馬車上,那眼底的神色才緩緩褪去,露出了原本的底色。
貪婪、深邃、自傲、不甘。
李牧然顯然并不在意武家被他拒絕後是何種心情。
“我的回禮,如何?”見武宗揚離開,李牧然對着解承乾笑了笑,打趣地問道。
“能得将軍信任,是我族的榮幸。”
“既然如此,那就說說吧。”李牧然的眸子很快便冷了下來,這幾封信件可不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内。
“你呈上的這幾封信,究竟是什麼?”
語氣微怒,意在警示,又意在提點。
“信中所寫,乃是我解家的諸多罪證!”
铿锵有力的話語,并非出自解承乾之口。門外一個拄着拐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後背微駝,仍努力的挺直脊背。白發高高豎起,連碎發都沒有一絲。許是在外等候了許久,老人的面色有些泛紅。
來人正是解家家主,也是現在劍南書院的院長——解啟行。
李牧然立刻從椅子上走下,前去攙扶。奈何解老爺子非要堅持行禮,李牧然也隻能作罷,在他行禮之後,将其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您老能來,倒是叫我好生意外啊,解家究竟做了何事,竟能讓您親自跑這一趟?”
李牧然對解家一開始的投誠并不意外,各個世家都是聰明人,雖暗地裡和皇室較勁,但始終不會把态度放在明面上。他這次來劍南,雖要查案,整頓劍南的世族,但依舊會有世家主動遞上橄榄枝示好,為他們後續的計謀鋪路。
他以為,解家一開始的目的也是如此,可現如今看來……
解啟行坐在椅子上緩了好半天,呼吸才堪堪平順,解承乾在一旁不斷的幫助父親順背,滿臉心疼。
為了出事的學子,父親操心的太多,本來還算得上是健碩的老頭,硬生生地被磨彎了腰。
“還是我來說吧,父親。”
解承乾想了想,還是搶過了此次認罪的任務。老人正直善良了一輩子,總不能晚年白白擔上如此罪名。這些詞從父親的嘴裡說出來對他都是一種侮辱。
解啟行本來平順的呼吸瞬間急促,連忙起身想要攔下解承乾,可到底是年紀大了,速度比不上年輕人。
解承乾說完這句話後,便朝着李牧然跪了下來。
剛剛交涉中,站得筆直沒有一絲懼意的解承乾,在此刻卻彎了膝蓋,撇下了滿身風骨,重重的跪下了。
“在此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李牧然看着眼前的二人,眸色暗了暗,兩人搞了這麼一出,想必解家的罪名定不會小了去,但他當着武家的面選擇了解家,現如今隻希望這解家所犯的罪行能有挽回的餘地。
“說吧。”
“我解家自知身犯重罪,不可饒恕。我們此番投誠目的并不在逃脫懲罰,隻希望您能看在書因的面子上,留下我兒的性命。”
“到底是何事,能讓……”
李牧然的耐心快被耗盡了,這二人鋪墊如此之長,讓他愈發覺得事情好似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嚴重。
“解家所犯罪行,乃是——通敵叛國之罪。”